第六章 綢繆(九)(第3/4頁)

“那,那將軍不妨先喝點水,吃點兒幹糧!”明知道寧子明是在敷衍自己,常樂卻不敢戳破。只是順著對方的口風提出建議,“此戰勝負已定。您只要在這裏看熱鬧就行了。犯不著自己再動手。反正敵人的計謀是您第一個識破的,夜襲任務也主要是咱們火字三個營頭執行的。別人搶再多功勞,也大不過您去!”

“是啊,我先歇一會再說!”寧子明又笑了笑,順口答道。

當天發現求救信使身上的破綻,他就用裝病的辦法,阻止了韓重赟立刻發兵。隨即,又和韓重赟、楊光義等人,連夜商量出一條對策,將計就計,故意緩緩行軍,拖延時間。今天蔡公亮被拖得心浮氣躁,找借口先走一步。韓重赟立刻下令將留下來帶路的其余幾名信使抓了起來,嚴刑拷打。

在弄清楚了信使和山賊的真實身份之後,大夥原本打算立刻撤兵。又是他,突發奇想,制定出了一個瘋狂而又大膽的方略,抄小路饒到沁陽城的東南方,假冒太行山好漢,殺賊軍一個措手不及。

既然雙方都是山賊,這場戰鬥便成了綠林道上的黑吃黑。就不存在什麽無朝廷旨意帶兵越境的罪名,也不會向朝廷暴露武勝軍的真正實力。而對手的真正東主,河中節度使李守貞,即便最後弄清楚了是誰幹掉了豹騎軍,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絕不敢承認第一波山賊是他派人假冒,更不敢去向劉知遠告常思的黑狀!

一切進行得都非常順利,迄今為止,所有戰果和對手的表現,都幾乎在他的預料之中。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就是那段該死的記憶。在他需要的時候怎麽找都找不到,在他不需要的時候,突然又變得如此清晰。

“將軍神算,李守貞這次可是吃了大虧!”見寧子明始終神不守舍,來自韓家的親兵韓豹子,又故意大聲說道。“這一仗,連俘帶殺,至少能幹掉他兩萬人。剩下的即便能逃回去,沒有一年半載整訓,也上不了戰場!”

“是啊,李守貞那廝,一直野心勃勃,一直嫌朝廷給他封的地盤太小,麾下兵馬太少。這下好了,將軍您一刀砍了他半條胳膊下來。萬一將來天下有變,他能守住現在的地盤,就已經燒高香了!”來自常家的常樂,也故意大聲說話,以期能振作自家保護對象的精神。

“瞧你倆說的,就好像這是一場滅國之戰般!”寧子明知道二人是出於一番好心,笑了笑,輕輕搖頭。

“不算滅國之戰,也差不多!”見他肯出言回應,常樂大喜,立刻接過話頭,笑著說道。“更有趣的是,今晚僥幸逃出去的家夥,未必清楚到底是誰偷襲了他們?一旦李守貞把這筆賬記在了呼延琮那廝身上,呵呵,將軍您就等著看狗咬狗吧。這倆混賬東西,可沒一個省油的燈!”

“一時半會兒可能,但時間長了,李守貞未必找不到真相!”寧子明又搖搖頭,盡量將心中的疲憊與困惑甩到腦後。

即便自己真的是石延寶,眼下擺在首要位置的,也是活著。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未來。而一個只剩下後腦勺的莽夫,做不了任何事情。

我要活著!

望著越來越明亮的天空,寧子明默默地告訴自己。

“我要活著!”同樣明亮的天空下,蔡公亮咬牙切齒地發誓。

只有活下去,才能將昨夜遇襲的詳細情況,送回河中李帥案頭。只有活下去,才能找武勝軍,找那該死的小狐狸石延寶報仇。

他雖然沒有看清楚偷襲者的面孔,也沒親眼目睹豹騎軍滅亡的整個過程。但是,憑借戰場上多年摸爬滾打以及平素坑害別人的經驗,他現在就能清楚地推測出,下手者就是武勝軍,就是武勝軍中剛剛組建沒多久的虎翼軍。而主謀,只可能是最初那個假裝胸口中箭,當著自己的面兒昏死過去的寧子明,也就是二皇子石延寶!

現在回頭再看,整個過程就變得一清二楚。韓重赟從開始就沒上當,所謂等寧子明傷勢穩定就發兵,只是一個拖延時間,借機商量對策的借口。而他蔡某人,卻被三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玩弄於掌上。直到聽到寢帳外的馬蹄聲時,居然還在做將對方一股腦全殲的美夢!

虎翼軍鐵騎是從南門沖進大營裏頭來的,而自己勸告周健良派出的前哨,卻去了由澤州山區通往沁陽的東北要道上。該死的韓重赟,分明對沁陽一帶的地形無比熟悉,分明知道每一條通往沁陽的大小通道,卻裝作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清楚,委托蔡某人替他帶路。他麾下的虎翼軍分明以騎兵居多,分明每天趕路百裏毫無問題,卻故意裝作體力不支,每天拖拖拉拉只走四十裏,撩撥得蔡某人徹底失去了耐性,欺騙得蔡某人徹底失去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