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與水(五)(第2/4頁)

“陛下!”史弘肇和郭威兩人也再也堅持不住,屈膝跪在了病榻旁,淚流滿面。

“別哭,別哭!”劉知遠像親哥哥般,拍打在著二人的手背,低聲安慰,“朕說了,不想看著你們做娘們狀。朕去了之後,你們兩個,就是大漢國的周公和召公,承佑年少無知,若是頑皮胡鬧,你們兩個,一定要替朕狠狠教訓他。輔佐他,輔佐他做個聖明天子,而,而不是商紂夏桀!呼呼,呼呼——”(注1)

說著話,他的心臟又承受不了身體的負荷,臉色迅速開始發灰,嘴唇烏紫,額頭鬢角汗出如油。

“太醫,太醫!”史弘肇和郭威兩人立刻跳起來,一人拉住劉知遠了一只胳膊,上下活動血脈,同時扯開嗓子大聲叫喊。

“陛下,陛下——!”太醫頭目王德福連滾帶爬沖上前,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刺激劉知遠身體上的穴位。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兒,終於把對方又從鬼門關口給拉了回來。

誰料,劉知遠卻根本不領情。睜開眼睛之後,立刻用手一指王德福的腦門兒,厲聲吩咐“來人,將這奸佞小人,推出去斬了!”

“冤枉,冤枉啊——!”太醫頭目王德福嚇得魂飛天外,趴在地上,頭如搗蒜。劉知遠對他的哭喊聲充耳不聞,扭頭看著剛剛恢復了職位沒幾天的殿前指揮使李業,眼神深邃如冰。

殿前指揮使李業猛地打了個哆嗦,立刻沖上前,親手拎起太醫頭目王德福,倒拖著出門。片刻後,遠遠地傳來一聲慘叫,素有大漢第一國手的王德福,徹底變成了一只糊塗鬼。

劉知遠也不對任何人解釋,點手叫過楊邠、王章和蘇逢吉,喘息著吩咐,“討平叛逆,南征北戰,朕交托給了史、郭兩位樞密。輔佐新君治理國家,庇護萬民,卻要有勞你們三位了。朕去之後,你們五個,就是朕的顧命五大臣。若承佑可輔,爾等請協力輔之。若承佑不是那塊料,還望爾等念在朕曾經與爾等並肩廝殺的份上,先給他留一份富貴營生,然後再另立新君!”

“末將(微臣)不敢!”史弘肇、郭威、楊邠、王章、蘇逢吉五人嚇得面如土色,齊齊跪倒發誓,“我等必齊心協力,輔佐太子殿下。若違此誓,願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行了,行了,朕不是在試探你們,朕是說的真心話!”劉知遠欣慰地笑了笑,輕輕擡手,“都趕緊起來吧,朕還有別的事情沒做,沒時間耽擱。承佑,你過來,給五位叔父施禮,先謝過他們鞠躬盡瘁輔佐之恩!”

“是!”躲在人群後的太子劉承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邊,沖著史弘肇等人跪倒,行晚輩之禮。

五顧命大臣豈敢受他的拜謝?紛紛跳開半步,從側面伸手相攙。劉知遠卻不肯松口,用目光逼著自家兒子拜完了三拜。然後才示意後者站在自己身邊,繼續艱難地說道:“他們都是為父的生死之交,大漢國今天的基業,為父跟你有份兒,他們幾個也有份兒。所以,你今後凡是遇到為難之處,不妨多聽他們幾個的見解。切莫自作主張,隨意而行。治國不比治家,治家你若是犯了錯,頂多是損失些錢財,死一兩個人而已。治國若是犯了錯,就是成千上萬人無辜枉死,白骨盈野!”

“嗯,孩兒知道了。父皇盡管放心!”劉承佑含著淚點頭,溫順得宛若一只剛出娘胎的家貓。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朕就放心了!”劉知遠精疲力竭,閉上眼睛,努力積攢體力。但是很快,他就又將雙目睜開,斷斷續續地補充,“可惜路遠,你常叔父未能及時趕過來。否則,否則,顧命大臣應該是六位!不過,不過這樣也好。他,他在澤州,距離汴梁沒多遠。你今後如果需要檢視某項政令在民間的效果,剛好可以寫信去問他。”

說到這兒,他又緩緩將目光轉向郭威,帶著幾分不舍追問,“克功走到哪了?我還能見他一面麽?”

“克功今天下午飛鴿傳書,說今晚就能抵達黃河渡口!”郭威想了想,如實匯報,“但是末將見傍晚時濃霧乍起,恐怕,恐怕黃河上行不得夜船。”

“唉!”劉知遠嘆了口氣,低聲道:“朕,朕恐怕是見不到他了。朕當初一時氣惱,就將他趕到了澤潞那荒蕪之地,現在想起來,好生後悔!”

郭威不願意讓劉知遠太累,搖了搖頭,笑著安慰:“陛下不必多想。當初如果不是派了克功去澤潞任職,我大漢現今也不會又多出兩塊養民之地。況且克功做事從不按常理而行,真的入了朝,反而處處縛手縛腳!”

“若是這樣,朕也算知人善任了!”劉知遠聞聽,心情稍微舒暢了一些。笑了擡了下手,沖著劉承佑吩咐,“但是你登基後,千萬記得補償於他。朕未來得及讓他也做個顧命大臣,你卻可以替朕賜他高官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