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這天,是盧克萊西婭未來的丈夫——佩紮羅公爵喬萬尼・斯弗薩即將來到羅馬城的日子,亞歷山大教皇安排了盛大的遊行慶典。他知道,喬萬尼的叔父摩爾人盧多維科會把它看作是教皇向他表達的敬意,證明亞歷山大教皇有與米蘭結盟的誠意。

但是亞歷山大心中還有其他打算。作為教廷聖父,他懂得民眾的心理,知道他們喜歡盛大的慶典。慶典讓他們相信教皇的仁慈、天主的恩澤,還能為他們單調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無論什麽理由,只要有慶典進行,就能給羅馬城帶來新的希望,那些因為小口角而心生殺戮的絕望的市民,也會為了慶典而打消這種可怕的念頭。

他的子民遠不像他那樣蒙受天恩,他們的生活了無生趣,他感覺有責任為其制造些許快樂,以饗其靈魂。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確保人們對教廷的擁護?如果強迫他們親眼目睹那些離心喪德之人盡享天恩,縱情歡樂,不斷在他們心中種下嫉妒的種子,那麽,當權者還怎麽奢望他們忠誠於他?歡樂一定要全民共享,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窮人當中的絕望之徒少安毋躁。

這一天,天氣和煦溫暖,空氣中充滿玫瑰花的香氣,切薩雷、胡安和約弗瑞騎馬來到羅馬城高高的城門口,迎接佩紮羅公爵的到來。陪同他們的是羅馬全體參議院議員,盛裝出席的佛羅倫薩、那不勒斯、威尼斯和米蘭大使,以及法國和西班牙的代表們。

使節們迎接佩紮羅公爵返回時,遊行隊列會緊隨其後。隊伍經過佩紮羅公爵的叔父、教廷副相阿斯卡尼奧・斯弗薩的宮殿時,年輕的公爵將在那裏逗留一番,一直待到婚禮當夜。遊行隊列則繼續前進,直到抵達梵蒂岡。亞歷山大命令兒子們帶領隊列從盧克萊西婭的寢宮前經過,好讓她看看自己未來的丈夫。雖然父親想盡辦法安慰她不用太害怕,還答應盧克萊西婭婚後一年她可以不用去佩紮羅,繼續住在她在波蒂哥聖母殿的寢宮裏,跟朱麗婭和阿德瑞娜在一起,可盧克萊西婭依然覺得不開心。女兒要是不快樂,亞歷山大也無法平心靜氣。

慶典遊行的準備工作花了好幾個星期的時間,現在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小醜們穿著綠色和明黃色的天鵝絨外套,雜耍人旋轉著鮮艷的彩棍,在空中拋著花哨的彩球,與此同時,樂隊的橫笛和小號吹奏出令人興奮的音符和節拍,成群結隊的羅馬市民頓時輕松快活起來。他們聚集在遊行隊伍行經路線上,想親眼看看這個即將迎娶教皇的小女兒的佩紮羅公爵……

然而,這天一大早,切薩雷一起床就覺得心情極差,頭部陣陣發痛。他本想以此為理由不去迎接他未來的妹夫,因為他不喜歡這樁差事,但是他的父親根本不聽:“你作為教廷聖父的代表,永遠不可能卸下職責,除非你因為瘟疫或瘧疾死於病榻之上。”教皇嚴厲地說,然後非常氣憤地出去了。

如果不是妹妹走進他房間懇求他,切薩雷本想跟父親理論一番的。盧克萊西婭一聽說他生病了,就從她的寢宮沿著地道一路跑了過來。現在,她坐在床頭,輕輕摩挲著他的頭,問道:“切茲,除了你還有誰會告訴我,我要嫁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呢?除了你,我還能相信誰?”

“克萊西婭,這有什麽區別呢?”他問道,“既然你已經許配給人家了,我對這事兒也無能為力了。”

盧克萊西婭向哥哥微微一笑,將手指穿過他的頭發。她笑著彎下腰,溫柔地親吻他的唇。她問他:“這件事兒對我來說不也一樣痛苦嗎?光想到將有另一個男人要上我的床,我就感到厭惡。雖然我無力拒絕與他成婚,但我會痛哭,我會緊緊閉上雙眼,我決不親吻他。哥哥,我發誓我一定做到。”

切薩雷深吸一口氣,決定按照妹妹的心願去做:“但願他不是一頭野獸,為了你,也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他,他休想碰你一下。”

盧克萊西婭咯咯地笑了。“你和我就要開始打一場聖戰了,”她說,她被切薩雷的反應逗笑了,“爸爸到時候會比現在有更多事兒要做的。你如果殺死喬萬尼,爸爸就不得不安撫米蘭,然後那不勒斯會來乞求聯姻。摩爾人盧多維科會抓走你,把你帶到米蘭的地牢裏百般折磨。爸爸在調動教廷的軍隊想法兒營救你的時候,威尼斯肯定會蠢蠢欲動,想要攻占我們的領地。然後,佛羅倫薩會找來他們最好的畫師給我倆畫像,醜化我們,而他們的預言師會開始詛咒我們永生都遭受天譴!”她止不住地大笑起來,笑得身子朝後倒在床上。

切薩雷喜歡聽妹妹笑。妹妹能讓他忘記周圍其他人的存在,甚至能平復他內心對父親的憤恨。現在,他頭部的陣痛似乎也消退了。於是,他終於同意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