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約弗瑞和桑夏在梵蒂岡住所內熟睡時,突然,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說明,幾名教廷衛兵闖入房間,將桑夏從床上拖了起來。桑夏邊踢邊尖叫,約弗瑞也大喊著喝令他們住手。

“簡直太放肆了!”約弗瑞對其中一個年輕的中尉說,“你們跟我父親說過此事嗎?”

“正是教皇陛下親自下的命令。”衛兵向他承認道。

約弗瑞沖到教皇寓所。此時,亞歷山大正坐在他的書桌旁。“這是什麽意思,父親?”他問。

教皇擡起頭來,冷冷地答道:“我只能說那是你妻子咎由自取——她就是個小辣蒜頭,你又無力幫助她約束自己的脾氣。”接著,亞歷山大又說,“但這回不是個人脾氣這麽簡單的事情了。我似乎無法說服那不勒斯的那位英明君主,讓他重視法國對那不勒斯的興趣,他現在與西班牙的弗迪南德結成聯盟了,路易要我采取措施。因此,為了證明對法國的忠誠,我只得如此。”

約弗瑞又問:“可這與桑夏有什麽關系?她只不過是個小姑娘,沒有做任何有損法國的事情。”

“約弗瑞,求你了!別把自己變成一個頭上沒毛的太監!”亞歷山大不耐煩地說,“這直接與你的哥哥利害攸關,教廷的安危有賴於能否予以盟國支持。眼下,我們最重要的盟國就是法國。”

“父親,”約弗瑞眼睛裏閃著怒火,“我不允許這事兒落在桑夏頭上。作為一個男人,如果連保護她不受牢獄之災都做不到,桑夏根本不會愛他的。”

“她也許會給她的叔父——那不勒斯國王送去信息,告訴他她需要幫助。”教皇說。

這時,約弗瑞只能將視線從父親身上移開,他害怕教皇看出他臉上明白無誤地寫著的憎恨。約弗瑞說:“父親,我以兒子的身份再請求你一次。你務必放了我的妻子,否則你會毀掉我的婚姻。而我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亞歷山大似乎有些困惑。這個兒子在說什麽?他的妻子桑夏從來的那天開始就麻煩不斷,而約弗瑞根本不加管束,讓她收斂一些。他怎會如此無禮,竟敢教他的父親——教皇聖父——該怎樣管理聖母教會?

然而,教皇的語氣裏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他依然理智地回答兒子的話:“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可以原諒你的冒犯。但要是下次你再敢這樣對我說話,不管有什麽理由,我都會把你的頭紮在長矛上,親自宣布你有異教行為。聽明白了嗎?”

約弗瑞深吸了一口氣:“我的妻子要關多久?”

“去問那不勒斯國王,”亞歷山大說,“這取決於他。他什麽時候同意路易加冕,你的妻子什麽時候被放出來。”約弗瑞轉身要走時,教皇又加了一句,“從今天開始,會有人日夜看守著你,防止你幹出什麽出格的事。”

約弗瑞只問了一句:“我可以見她嗎?”

亞歷山大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如果不讓自己的兒子去見他的妻子,我還是什麽父親?”他問,“你覺得我是頭怪物嗎?”

約弗瑞的淚水無法抑止地從臉上滾落,在這個晚上,他不僅失去了妻子,也失去了父親。

桑夏被帶到聖天使堡的地下室,單獨關押在一間牢房裏。四周的牢房裏不時傳來其他囚犯的哭喊聲和尖叫聲,他們呻吟著,向教廷衛兵叫喊著汙言穢語。

認識她的人對她嘲弄奚落,不認識她的覺得疑惑,這樣一位華服靚妝的女子何以淪落到如此境地。

桑夏自己則鐵青著臉,內心狂怒不已。這一回他終於下手了。那個曾經把她打發走的教皇,如今是在自掘墳墓。她很肯定,即使是在這個地方,她也要與人一道將他推翻。他在教皇的禦座上坐不了多久了,她暗暗發誓:就算她會為此喪命,其價值也依然勝過這世上所有的達克特金幣。

約弗瑞來看桑夏時,桑夏已經把地牢內的床掀翻了。她把床上的稻草一股腦兒倒在地上,把給她的水和食物,甚至是葡萄酒,全都砸在小木門上。木門上還能看見晚飯砸在上面殘留的痕跡。

約弗瑞進來時,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不禁吃了一驚。她朝他走過來,撲進他的懷裏。“親愛的丈夫,你一定要幫幫我,”她說,“如果你愛我,就給我的家人捎封信,讓我叔父知道我現在的情況。”

約弗瑞擁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說:“我會做到的。我要做的不只是這些。我還會來這裏陪你,你想讓我陪多久我就待多久。”

約弗瑞把小床翻下來,兩人坐在床上,他摟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你能立刻給我拿紙來,並盡快把信送出去嗎?”她問。

約弗瑞說:“我會的,我的生活裏不能沒有你。”

桑夏笑了,這讓約弗瑞感覺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