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5頁)

索恩牧師對布羅姆利家和他們的村子都沒有好感。他們生活奢侈,缺乏虔敬之心。每次來到沃普爾村,牧師都會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遲早有一天,上帝會懲罰這個奢靡的地方。布羅姆利家越走越近,牧師的這種想法也越來越強烈。布羅姆利家是一座三層樓房,寬敞結實,砌著好幾面山墻。他有些沮喪地聽見他的姐姐正在用家裏的風琴彈奏英國舞曲。舞曲戛然而止,一個四十歲上下、容光煥發的圓臉女人沖到門口,嘴裏喊著:“伊利法萊特!”他忙不叠地躲著姐姐的親吻,並四下裏急切地張望著,看到侄女傑露莎並不在家,索恩牧師頓時放了心。

“她在家!”艾比蓋爾糾正道,“在樓上,正傷心著呢,她的情況十分不好。可要我說呢,這是因為她自己願意。她就是放不下他。每當痛苦眼看就要過去的時候,總會有一封來自坎墩或者加利福尼亞的信,一看信,她就又消沉下去了。”

“你想過截住這些信嗎?”伊利法萊特問道。

“查爾斯不允許。他堅持說,在一座房子裏,每個人的房間都是自己的城堡,任何外界的力量都有權與那座城堡溝通,這是不可剝奪的權利。即使那力量是墮落的也一樣。”

索恩牧師真想不通,上帝為什麽還不用閃電把查爾斯・布羅姆利劈死。不過,既然索恩已經為這事生了長達二十二年的悶氣,既然上帝仍遲遲不肯出手,那麽還是讓這些爛在肚子裏吧。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上帝居然一直挺關照布羅姆利家,他們家的人在各行各業都順風順水。

姐姐問索恩是不是住在他們家,他生硬地說:“不,我住小旅館。”

“你大老遠來有什麽事?”艾比蓋爾問道。

“我找到了一個機會,也許能拯救你的女兒。”

“傑露莎?”

“是的,我聽她說過三次,她想要將生命奉獻給上帝。無論主將她送到什麽地方去。她想要做傳教士。”

“伊利法萊特!”姐姐打斷他的話,“那些是姑娘們情場失意時的氣話。她那時已經一年沒聽到那個人的消息了,所以才會這麽說的。”

“失意的時候說的才是心裏話。”索恩堅持。

“傑露莎在這裏什麽都不缺,伊利法萊特。”

“她想要主參與到她的生活中,艾比蓋爾,在這裏她得不到。”

“夠了,伊利法萊特!你怎麽能……”

“她告訴我的那些事,你與她討論過嗎?”索恩牧師追問道,“你有這樣的勇氣嗎?”

“我們只知道,她每次收到他的信,就快活得好像上了天堂,一心想著他一來新貝德福德就跟他結婚。但如果六七個月沒有消息,她就發誓要去當傳教士,要去非洲,跟舅舅一樣。”

“讓我跟她談談。”伊利法萊特請求道。

“不行,她現在心情低落,你說什麽她都會答應。”

“說不定能拯救她的靈魂呢?”

“伊利法萊特!不要這樣說。你知道查爾斯和我一直在努力過一種高尚的基督徒的生活。”

“在新罕布什爾州的沃普爾村,誰都不可能過上高尚的基督徒的生活。”他厭惡地嘟囔著,“我在這裏只看到虛榮。看看這間房間!風琴居然不是用來彈奏聖歌的。還有小說和充斥著淫穢詩歌的書籍。錢財本應用於傳教,卻變成奢華的裝飾品。艾比蓋爾,馬薩諸塞州有一位將自己奉獻給上帝的年輕男子,他馬上要坐船去奧懷希了。他請求我來談談關於傑露莎的婚事。”

布羅姆利太太跌坐在她那張沒有罩子的椅子上,隨後強打精神叫來了一位仆人:“立刻去請布羅姆利先生。”

“我不是來跟你丈夫談的。”伊利法萊特反對。

“傑露莎的父親是我丈夫,而不是上帝。”艾比蓋爾回答道。

“你褻瀆上帝!”

“我沒有,親愛的!”

姐弟倆在尷尬的氣氛中靜坐著,直到矮胖快活、春風得意、營養過剩的查爾斯・布羅姆利走進屋子。“姐弟倆吵起來了?”他精力十足地問。

“我的兄弟伊利法萊特……”

“我知道他是誰,親愛的。叫他法特就行了。”他大笑起來,又說,“在這種事情上,如果訴訟雙方不那麽一本正經,事情會順利得多。如果你把一個人稱作‘我的兄弟伊利法萊特’,那麽,就算是尊重人家,也非得鬧上法庭打官司不可。你來有事嗎,法特?”

“耶魯大學神學院有一位出色的小夥子馬上要出發去奧懷希做傳教士了……”

“奧懷希在哪裏?”

“離亞洲很近。”

“中國嗎?”

“不是。是奧懷希。”

“從來沒聽說過。”

“我跟他講了傑露莎的事情,他大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