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4/8頁)

惠普爾醫生說:“傑露莎姐妹,我要和艾伯納到下面小碼頭去說話,請你原諒。”於是,他領著艾伯納在拉海納景色秀麗的小路上走著,一棵棵長著疤的海木槿和棕櫚樹在頭頂飄揚。

“你能在這裏生活實屬幸運,”惠普爾說,“這裏有夏威夷最好的氣候。雨水充沛,景色也壯觀極了。”

“什麽景色?”艾伯納問道。

“難道你每晚不來看看這群島最美的景色嗎?”惠普爾驚訝地問。

“我沒發現……”

“看!”惠普爾仿佛看膩了夏威夷千篇一律的荒涼景色,突然詩興大發似的喊道,“在西邊,拉奈山脈上有幾座壯觀的圓形小丘,在碧藍的水面上橫亙了幾英裏。你可曾見過比它們更加圓潤的小丘?上面的草木郁郁蔥蔥,好似天鵝絨緞子一般,專為上帝而鋪就。北邊則是光潔如刀削一般的莫羅凱險峰。在南邊是低矮的卡胡拉威小丘。舉目四望,到處都有高山、溪谷和碧藍的海水。你們拉海納的人真幸運!簡直生活在世外桃源。告訴我,你可曾見過在這裏的海峽產仔的鯨魚?”

“我從來沒在這兒找過任何鯨魚。”艾伯納答道。

“一名水手告訴我——當時我正在給他的一條胳膊做截肢——有一天晚上,他在拉海納看到一打鯨魚帶著幼仔,這個人一輩子用魚叉捕鯨,認為它們只不過是笨重冷血的畜生罷了,而且這東西個頭太大,海洋都裝不下了。然而當他知道自己的胳膊生了壞疽,快要保不住了的時候,卻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鯨魚也是父親、母親,也會陪自己的寶寶在拉海納的海洋裏玩耍。他告訴我,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擲魚叉了。”

艾伯納沒聽進去。他在做一件之前從未做過的事情:欣賞這座小鎮周圍的自然風光。毋庸置疑,他的確見過鎮子後面的幾座小丘,還曾經行走其間,可卻從未欣賞過那些壯美的海邊港灣。無論哪一側,都點綴著幾座如同寶石般的小島,深不可測的碧藍海水,潔白的沙灘,天空時常有大塊的雲朵掠過。他能夠理解為什麽捕鯨船都喜歡停泊在這裏了。這個地方,風暴侵襲不到。捕鯨船停在這裏,四面八方都有屏障,海岸上又有拉海納可以供應淡水、鮮肉和陰涼的小路。

“這裏真的很迷人。”艾伯納也承認。

“聽到你對休利特兄弟的看法,我感到很遺憾。”惠普爾醫生找了一塊舒服的石頭,開口說道。

“這不是我的觀點,”艾伯納答道,“這是《聖經》的觀點。他隨從外邦人行邪淫。”

“我們還是別用那些舊式語言了,”惠普爾插嘴說,“現在是1829年,我們要對待的是一個人。他並不堅強,我也不怎麽喜歡他……”

“你是什麽意思,約翰兄弟?什麽叫舊式語言?”

“他並沒有隨從外邦人行邪淫,艾伯納兄弟……我不用兄弟稱呼你,你介意嗎?艾伯納,這個男人,亞伯拉罕・休利特在哈納孤苦伶仃的,還帶著個小男孩,照料孩子的事,他又他媽的一點都不懂。”

“約翰兄弟!”艾伯納吼道,“請不要用這種語言侵犯我的尊嚴。還有,亞伯拉罕兄弟一樣擁有……”

“那個夏威夷姑娘也不是異教徒,她是個出色的基督徒姑娘,是他最好的學生。我知道這個,她的寶寶是我接生的。”

“她有孩子?”艾伯納喃喃地問。

“是的,一個漂亮的女嬰,她用我妻子的名字給她取名叫阿曼達。”

“那孩子是不是……”

“我不會去計算月份,艾伯納。他們已經結婚了,而且生活得很幸福,如果有哪套道德體系要求像亞伯拉罕・休利特這樣孤身一人的男子……”

“我現在根本弄不懂你說的話了,約翰兄弟。”艾伯納反駁道。

“我埋葬了那麽多人,截掉了那麽多腿。我們從前在耶魯大學擔心的很多事情,現在都不再令我憂心忡忡了,老室友。”

“但是你當然不會允許休利特兄弟那樣的人留在教會裏吧?還帶著一位異教徒妻子?”

“我希望你不要再用那個字眼了,艾伯納。她不是異教徒。假若阿曼達・惠普爾明天就要死去,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娶這樣一位姑娘,而且阿曼達也希望我這麽做。她知道她的孩子們至少會有一位好媽媽。”

“其他人不會像你這麽想的,約翰兄弟。”

“我可以很自豪地說,伊曼紐爾・奎格利也這樣想。我正是為了這個才來到拉海納的。我想讓你站在我們這一邊,不要把可憐的休利特趕出教會。”

“主曾講過:‘你隨從外邦人行邪淫。’”艾伯納不冷不熱地結束了這場討論,但他同時也不禁開始琢磨起約翰・惠普爾這個人來。醫生又說了一句話,這下艾伯納不再琢磨了,他認為這個人的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