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除異己自曝家醜,媚娘除掉賀蘭敏之(第4/12頁)

媚娘也隨之嘆息——是啊!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醫官自己也是人。上官琮一把年紀,這些年鞍前馬後到處奔波,無論長安、洛陽、泰山、岐州,聖駕到哪兒他就得跟到哪兒,也快折騰不動了。治病的人自己都老病纏身了,還怎麽給別人治病?

想至此媚娘答復:“您付出多少辛苦,我和萬歲心裏有數,此病本屬頑疾,無法痊愈也非您之過錯,無需因此耿耿。至於告老之事,您若執意要走我和萬歲也不阻攔,但眼下蔣孝璋全心侍奉太子,您再這麽一去,誰為萬歲診病?誰又可接替您之職位?”

上官琮早已想好:“聽聞來年聖駕欲幸東都,我正欲推薦兩人,皆與東都有關。侍禦醫張文仲,乃洛陽人士,此人在尚藥局多年,可接我之任。”

李治想了想道:“倒是個熟人,卻未知手段如何。”

“哈哈哈……”上官琮笑了,“文仲醫術與臣乃在伯仲之間,只是他官職資歷稍低,未敢唐突聖駕,一直做些配藥之類的差事……”尚藥奉禦正五品下,侍禦醫則是從六品下,有老前輩在自然輪不到他給皇帝治病,“莫看他年方四旬,但品性沉郁、醫道深遠,且多來年一直勤學探索。臣敢斷言,他日後造詣必在我與蔣孝璋之上,或許可望巢元方、孫思邈之項背。”

媚娘很爽利:“既然您這麽說,給他官升五階,接任奉禦之職。還有一人是誰?”

“明崇儼。”

李治蹙眉:“這名字聽來好熟悉。”

媚娘記得分明:“陛下忘了嗎?此人不是封禪泰山時得中嶽牧舉的那個洛陽道士嗎?”

“娘娘果真博聞強記。”上官琮道,“這個明崇儼也非泛泛之輩,他乃南朝學士明子山之五代孫、豫州刺史明恪之子。他究竟有多深的道術臣不敢斷言,但的確是個岐黃妙手,至少……”至少比原先那個郭行真強得多,這名字如今犯忌諱,上官琮不敢再提了,“當初他應嶽牧舉,我曾與他盤桓過數日,所言之奇方怪藥大出我之所料,卻又甚合醫理,無不靈驗。封禪之後朝廷賞官,在始州黃安縣任縣丞,後來又不知道為何又棄官繼續當道士,兼行醫為生。聽說刺史也找他看病,名氣著實不小啊!”

李治和媚娘都不禁點頭——李唐皇室崇道,這點稍合李治之心;洛陽出身之人,又如媚娘之意。加之上官琮極力推薦,自然要試試。

可上官琮又特意補充道:“此人醫道玄妙,可用。但他喜歡故弄玄虛,常托以神道之論,自詡用道術驅鬼救人,其實只是醫術罷了。還望陛下莫輕信他那些奇談怪論。”

“朕知道了。”李治連連點頭,“起駕之日你與朕一同上路,若想還鄉朕賜你緡錢,想在洛陽養老也可以,身體要還硬朗不妨進宮看看朕。效力我父子兩代,謝謝你了。”

皇帝對臣下幾曾說過“謝”字?雖體弱多病,但對身邊侍臣而言,李治實在是個寬厚仁慈的好主子,至少比先帝李世民容易伺候。上官琮不禁淚眼朦朧,連磕了一大串的頭,這才拭淚而去。

李治悵然片刻,轉而道:“其實朕不想去洛陽,病成這樣還出去丟什麽臉?”他怕沿途和洛陽的官員瞧見自己的病態。

媚娘搖搖頭:“若是有選擇,我也不願走。西邊正打仗,現在咱走了跟臨陣脫逃有何區別?可是沒辦法,朝廷內外這麽多人,總得先解決吃飯問題吧?”

“長安也需有人坐鎮。”

媚娘敷衍道:“不是有弘兒監國嗎?”

“每次都說弘兒監國,其實他管得了什麽?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需要有人隨時處置西部軍報,再說弘兒有病。咱們走倒不打緊,卻得把宰相留下,方便辦事。”

媚娘何嘗想不到這一層?其實她早在考慮留守事宜了,只是如今幾位宰相都不太買她賬,放權給他們實在不安心,好不容易摸到了權力,她若不管不顧去了洛陽,誰知他們背後耍什麽花招?可事已至此,連李治都催問,實在無可回避,她想了又想才道:“這樣吧,閻相公主持詔書事務,必須跟咱走,不過他年歲大了,只怕難以周全,再帶上郝處俊,其他三位宰相給弘兒留下。”她算盤打得精細——戴至德、張文瓘倒還可以,李敬玄更不必說,最難纏的就是郝處俊,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必須把這家夥牢牢盯住!

正在這時李賢風風火火地來了,施過大禮,忙不叠湊到禦床前:“父皇今日可覺得好些?”

“勞我兒惦念,是比前幾日強。”

“聽說朝廷欲遷往東都,這一路上難免辛苦,父皇可要保重。”

“你母後已決定年後起駕,天暖就無甚大礙了……”

他父子講話,媚娘卻始終不言,倚在一旁打量著兒子,觀察許久突然插話:“賢兒有何事請托?”她實在太了解這小子——李弘盡孝乃是出於本性,加之儒家學問讀得多了,萬事皆合禮制;李賢卻是個機靈鬼,絕不似他哥哥那般純良。無事不登三寶殿,近來他三天兩頭往宮裏跑,必定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