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子去世,媚娘重導權力部署(第2/10頁)

時隔多年,薛元超能說什麽呢?唯有表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既有罪理當如此,絕不敢埋怨陛下。”

李治緊緊攥住他的手:“咱們君臣牢記此憾,自今起共為社稷,彼此珍重……來來來,陪朕一同飲宴。”說罷拉他到禦宴前。

薛元超千恩萬謝,卻見媚娘正高居樓上,竟嚇得渾身顫抖,慌忙撒開李治的手,伏倒在地不住叩首:“罪臣參見皇後陛下。”他這輩子可算吃盡這女人的苦頭了。當初李義府是媚娘親信,侍禦史王義方彈劾李義府,因為王義方是他舉薦的,連累貶官;好不容易爬回高位,李義府倒台,因他又和李義府是朋友,再度貶官;這關剛闖過去,廢後事件他又被流放十年之久。就因為這個女人,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來跟皇帝是摯友,卻弄得這般灰頭土臉,武皇後簡直是他的克星!

媚娘對他倒還算禮遇,竟也站起來:“薛愛卿,聖上一直掛念你,如今你們君臣摯友總算重逢了,快來坐。”

薛元超哪敢唐突?連連擺手:“君臣有別,何況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還是在旁侍奉吧。”說罷便往郝處俊、李敬玄等人身後一站,執手而立目不斜視,任憑李治再三邀請也不敢再親近。

昔日好友謹慎成這樣,李治暗自惋惜,卻轉而對媚娘道:“元超學識精湛、才智過人,早年就曾擔任黃門侍郎,這次歸來朕想任命他為諫議大夫,你看如何?”諫議大夫官階正五品上,專門負責對朝政提意見,卻不屬於禦史台管轄,在中書門下。這雖是個閑職,但李治的用意很明顯,先叫薛元超熟悉一下現今朝政狀況,接下來應該就是拜相了!

媚娘遠遠打量薛元超,心知此人跟自己恩怨也不少,但見他唯唯諾諾、謹小慎微,全然沒了當年的銳氣,不禁暗自冷笑——受了這麽多打擊,此人總算學乖了!索性直言:“陛下與他乃總角之交,即便任為宰相又有何不可?”

“正是!”李治要的便是這句話。

說話間又聽樂聲響起,下面的好戲開始了。李賢、李顯分別坐鎮東西棚,兩府屬官乃至召集的民間藝人各顯其能。但見東棚外已坐定二人,身穿青紗長袍,頭戴進賢冠,頗有古意;一撫琴、一弄簫,樂聲清幽相得益彰。樓下群臣見此情形不禁連聲叫好——這兩人大家都認識,撫琴的是沛府侍讀劉訥言,吹簫的是法曹參軍格希元,兩人都是三綹墨髯相貌清秀之人,換上古裝更顯風雅,琴簫唱和天衣無縫,潺潺如流水,波瀾如松濤,這一曲《高山流水》使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傾倒。正陶醉之際,忽覺曲調大變,緊接著東棚幔帳拉開,棚內數十人樂器在手齊聲演奏,絲竹琵琶,笙管笛簫,編鐘大呂,箜篌羯鼓,清雅之聲全然掩蓋,換了一首激揚歡快的樂曲,然而既非《慶善樂》又非《破陣樂》,眾人聞所未聞。

李治自幼精通音律,閉目傾聽,覺此曲起承轉調頗為新奇,但是宮商不調、奇正不合,頗有故意賣弄花哨之嫌,算不上一等的雅樂,不過大體還算悅耳,演奏得也算認真。李敬玄一旁湊趣道:“此曲名喚《寶慶樂》,據說是沛王千歲親自為陛下而創。您快看,演奏者皆是沛王府群僚。”

李治睜眼望去,果見演奏之人竟無一樂工,除了群賢掾屬,就是李賢身邊的宦官,想必是眾人早就精心演練過的。就連張大安、許叔牙兩名白發老儒也在其中,一個擊節、一個鼓柷;李賢就站在正中央,意氣風發精神抖擻,揮著磬槌子,指揮著整個樂章。李治對媚娘道:“賢兒真是有心人。”

媚娘卻未作理會——她分明看見高真行之子高岐也在人群中,抱著箜篌撥弄得正起勁。因為最近李賢跟宰相們走得太近,她對這個孩子越來越有意見,今日見他人前賣弄大出風頭,心內越發不喜。

“喲!快看那邊!”劉審禮一陣驚呼。眾人這才發覺李顯那邊也開始表演了,西棚敞開處,有兩個肌肉虬結的大漢袒露上身,蹦跳著角抵起來。極為難得的是,這倆人有一個渾身肌膚雪白,似是從大秦(東羅馬帝國)而來,另一人皮膚黝黑,像是昆侖人,卻有非同一般的個頭和強壯,令人嘆為觀止。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到西邊,一場角抵尚未結束,又見西棚內一陣大亂,各式各樣的藝人豁然而出,有耍盤子的,有頂大缸的,有戴著面具跳突厥舞的,有翻著跟鬥打羯鼓的,魚龍百戲精彩紛呈。有個大漢挓挲臂膀,昂著頭,腦門上頂著一根兩丈多的竹竿,而竿子頂端還站著個花衣小童,正優哉遊哉吹笛子;有個穿紅袖襖的丫頭玩陀螺,奇在她面前竟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陀螺一並旋轉,她卻只拿一根皮鞭,左抽右打遊刃有余;還有一個身材高挑、容貌詭異、瘦骨嶙峋的波斯人,手裏攥著一枝火把,時不時送入自己口中吞咽,正在眾人驚訝之際,又見他兩腮鼓起,一個熾烈的大火球從嘴裏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