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4/12頁)

這吳敏原是“風雅絕世”的人物,罵起人來,也用對仗精工的四六,音調鏗鏘,這一句卻擊中了徐處仁的要害。當時他正在據案作書,一時惱羞成怒,把一支飽蘸濃墨的筆直往吳敏面上擲去。吳敏不防有此一著,躲閃不及,面額上早已著了他的飛筆,唇鼻之間,一團烏黑,忙亂之間,他用手揩抹,頓時把白臉郎君變成了“黑面大王”繼倫面黑,以後作戰時遼兵驚呼:“當避此黑面大王。”,真正成為“近墨者黑”了。

查一查國史,本朝定鼎以來,一百余年中,並無左右仆射在政事堂上大打出手、飛筆擲人的舊例可依,兩個一齊告到淵聖皇帝禦前。這件事實在太不像話了,成何體統?禦史相繼彈劾,兩人一齊下台。徐處仁改知東平府,吳敏改知揚州。這不光彩的下台,也許是符合兩人之私願的,甚至也可能是他們早已默契在心,表現一番,就借此下台。如果這樣,他們不僅瞞過了當代人,也瞞過幾百年來歷史的編纂者和讀者,他們都可算得是第一流的相聲演員了。以後他們的行動十分一致。詔書下來,不待辦好接替手續,就搬運家人家資,急急忙忙地搭上渡船,分別到東平府和揚州去履新了。

以上就是太原淪陷前的靖康朝廷的概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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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次東京保衛戰之間的一段時期中,宋、金雙方的軍事首腦們始終著眼在太原一地。一方猛攻未下,一方死守待援,雙方的軍事布置也莫不以太原為中心。宋軍幾次解圍不成,太原最後淪陷。不久,金軍即兩路南下,合圍東京。如果說,太原一戰,成為宋金戰爭之關鍵,太原一地,關系東京之存亡,揆諸當時的軍事形勢,這種說法完全符合事實。

貌似強大的金軍,其實實力有限。第一次進攻東京,斡離不的東路軍渡過黃河後,在河北只有完顏烏野也率領的一小部女真兵盤踞燕山府城。助紂為虐的常勝軍不為金朝所信任,只讓郭藥師帶一千人作為南侵的向導,其余統歸完顏烏野也管轄,散駐燕山外圍各州縣,算是金朝的軍占區。除此之外,河北一路,並無金軍。這時在河北的大名府、中山府、真定府、河間府以及保州、邢州、趙州等各地宋朝的正規軍總數加起來不下二十萬人。他們有的據城自保,如保州、中山府等,有的坐擁大軍,觀望遷延,如邢州、大名府等,有的在內部矛盾中消耗了力量,如真定府等,沒有出一兵一卒阻撓斡離不的後路,或進攻完顏烏野也在燕山的根據地,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

斡離不回師以後,才開始經營河北地方以擴大和鞏固他的根據地。

在東京圍城時期,宋朝政府已答應割讓中山府、河間府、太原府三鎮以求和。太原府屬於河東地區,正在圍攻中。中山、河間都在河北,這時斡離不派完顏烏野也率軍前去武力接收,中山、河間的軍民不願投降,實行抵抗,這才開始了長期的攻守戰。

三月中,宋朝廷調整了軍事機構,任種師道為河北宣撫使,駐在黃河北岸的滑州,統籌兩河軍事。任西軍大將、姚平仲的父親姚古為河東路制置使,將兵救太原,任種師中為河北制置副使,將兵救中山、河間各地。當時稱為三大帥。

姚古出兵後,先後收復隆德府與威勝軍。隆德之戰,姚古部將王德率領十六騎突入府城,活捉偽知府姚璠,獻俘朝廷。姚璠原為遼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曾接伴馬擴,降金後出守隆德。淵聖皇帝臨軒問他被俘的情況,他說:“亡臣為夜叉所獲。”想見當時王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入府城的威猛,從此王德就獲得了“王夜叉”的雅號。

河北圍攻中山和河間府的金軍,懾於種師中的威名,種師中大軍才開到真定,完顏烏野也就率部自動退走了。

河北、河東連獲勝利,此時宋朝的軍事頗有起色。只是太原城從去年十二月被圍以來將近五個月。金朝的東路軍從東京撤退,西路軍圍困太原,仍不放松。他們在太原外圍修築了逶迤數百裏的夾城,隔絕太原與外界的聯絡,防止宋朝援軍的突入,使太原的地位更加孤立。

由於軍事好轉,這時在朝廷上的主戰派同知樞密院事許翰也比較好說話了,主和大臣對他不敢十分掣肘。當時樞密院擬定了兩路救援太原的計劃。命種師中率部九萬,從真定出井陘,突入河東路,命姚古率部六萬,從威勝軍出發北上,兩軍約在五月中會師太原,一舉解圍。

這道命令中兩軍的人數都誇大了,譬如種師中奉命“護送”金軍渡河時,手下只有秦鳳軍精銳三萬人。現在朝廷明令中山府路兵馬總管王、真定府路兵馬總管王淵各以所部萬人來會,事實上這兩支軍隊都沒有調到,這個好聽的數字,無非存在於一紙空文的詔旨中,壯壯聲勢而已。種師中率領西征的援軍,除了為數不到一萬名雜牌軍以外,還是他的基本部隊三萬人。姚古那裏的情況也是如此,他的實際人數不超過二萬五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