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邋遢奇僧(第2/4頁)

楚瀚思量半晌,這人看來若非盜賊,便是富商,才會喬裝改扮,孤身攜帶價值不菲的珠寶行走江湖。自己若取走一兩樣事物,對他來說應只是九牛一毛。當下悄悄伏在屋頂等候,直到那假僧人熄燈入睡,鼻息悠長,才開始動手。

楚瀚早將竊取所需的事物準備妥當。他攀上屋頂,緩緩移開屋頂上的兩塊瓦片,露出一個寸許見方的小孔。他點起一支胡家秘傳的迷魂香“奪魂香”,系在細繩的一端,緩緩墜入房內。這香的名字雖嚇人,藥性卻並不強,只能讓嗅入者睡得更沉一些。他靜候一陣,等香燒盡了,才將細繩拉出,側耳傾聽一陣,又從屋檐倒吊而下,取出小刀,輕輕挑開窗格,露出半尺的縫隙,縱身一鉆,便躍入了禪房之中。

四下靜謐無聲。楚瀚多年為盜,早已練就一分過人的平靜,知道下手時定要放慢呼吸,減緩心跳,以免呼聲粗重,手腳顫抖,發出不應發出的聲響。他望向睡在屋角的身形,耳中聽那僧人鼾聲平穩,“奪魂香”應已生效,這一覺不睡到次日早晨絕不會醒轉來。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如影子一般緩緩在房中移動,在地上摸到了一個布包,應當便是那僧人從疽中取出的珠寶。他伸手一探,從布包中抓出一顆鵝蛋大的事物,輕輕放入懷中,又待去探時,忽聽當當之聲大作,那袋旁的一個銅鈴竟自響了起來。楚瀚大驚,連忙縱身躍到窗邊。

那僧人被鈴聲驚醒,倏然坐起身,轉頭見到房中有人,又驚又怒,翻身跳起,喝道:“何方小賊?”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直往楚瀚刺去。楚瀚閃身避開,準備破門逃出,但那僧人的匕首功夫淩厲異常,一招接著一招,逼得他不斷後退,遠離窗門。

楚瀚靈機一動,縱身躍起,躍上了大梁,打算從剛才墜入線香的屋頂空隙中鉆出。那僧人輕功竟也不弱,一躍而起,落在大梁之上。楚瀚看準了他的落腳處,伸腳一絆,僧人立足不穩,連忙伸出雙臂試圖穩住身子。楚瀚趁他將跌未跌之際,已從屋頂鉆了出去。

那僧人反應雖快,卻怎及得上楚瀚的飛技?楚瀚一鉆出屋頂,便消失在屋檐之後,遠遠去了。那僧人急忙搶出門,卻早已不見了楚瀚的影蹤。

楚瀚直奔出數裏,才停下腳步,心下頗為驚惱。他行竊多年,從未失手,這是第一次被人識破,還險些被物主捉住,露出真面目。這僧人有膽量攜寶獨行,果然有點本事,不是易與的。他在藏寶袋旁安置警鐘,不知之人一觸及,便會作響,這可是楚瀚從未遇到過的。

他伸手入懷,取出盜來之物,月光下但見那是一枚拳頭大小的貓眼石,渾圓晶瑩,十分珍稀。他思索片刻,想起自己剛才匆匆逃走,將小影子留在了古廟中,不禁有些擔心;但又想應能照顧自己,次日再去尋它不遲。他將那貓眼石收入懷中,四下一望,見身處一片郊野之中,身旁有數棵大樹,他躍上一棵大樹,便在樹上睡了一夜。

次日天明,楚瀚便回去古廟尋那僧人。那僧人也毫不含糊,早已坐在廟門口等候,一見到他便站起身,合十為禮,卻不言語。楚瀚行禮道:“師父起身好早。這便往北去嗎?”

那僧人拍拍肩上包袱,說道:“是該上路了。施主跟貧僧作一道吧?”

楚瀚往他身上瞄了一眼,但見昨日見到的癰疽膏藥依舊,汙穢肮臟也依舊,但臉上假作的呆氣土氣卻已一掃而空,眼中透露著一股精明世故。楚瀚微微一笑,說道:“這個自然。”當下呼喚了小影子,與那僧人並肩上路。

僧人也不裝跛腿了,兩人在土道上默然走出了數裏路,那僧人才開口道:“小僧行路千裏,閣下是第一個識破我行藏的人。”楚瀚道:“我出道多年,閣下是第一個發現我形跡的人。”

僧人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尹獨行,浙江龍遊人,我祖上三代都是做珠寶買賣的。”楚瀚點點頭,說道:“在下楚瀚,出身三家村胡家。”

尹獨行“啊”了一聲,頓時肅然起敬,說道:“原來閣下是三家村的傳人!”就如學武之人不能不知道武林第一大派少林派一般,尹獨行這等常年身懷巨寶行走江湖之人,自也不能不知道當世偷盜宗師三家村的名頭。他年紀還小時,家中長輩便曾諄諄訓誡,若遇上了三家村的人,當立即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甚至自行奉上財寶,免得傾家蕩產,血本無歸。他昨夜也確實驚嚇無已,若非他自己設計的“醒貓”警鐘奏效,楚瀚便將他全副家當都偷了去,他也必茫然無知。

楚瀚一笑,從懷中掏出那枚貓眼寶石,遞過去給他,說道:“失風失手,乃時家愧事。楚瀚自慚無能,自當奉還原物。”他口中的“時家”,即偷盜之祖時遷,泛指以偷盜為業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