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開國就很煩惱

說起來,大宋的國勢疲弱,武力不振,被北方強敵欺負了幾百年,直到最終被欺負死,那是有其客觀原因的。稍知歷史的人一般都知道:五代後晉的石敬瑭想做皇帝,資本有點兒不大夠,就做了一筆“公平交易”,把燕雲十六州割給了契丹(也就是後來的遼朝),以換取“大遼”的支持。

燕雲十六州那是什麽地方?是中原北方的屏障,國之長城!燕雲一送人,那就等於把房子拆掉了一面墻,大敞門戶,北方鄰國的鐵騎南下從此不費吹灰之力。大宋的煩惱,早在那時就已命裏注定了。到後來,後周的柴世宗全力北伐,可惜只收回了三州就英年早逝。再往後,光復的任務,就落到了大宋皇帝的肩上。

以上說的是先天不足。待大宋打算來收拾舊河山的時候,問題就是後天不足了——連著幾任皇帝在北伐問題上,都有重大失誤。

宋太祖趙匡胤開國以後,看看四周都是割據政權,“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他睡不著了,要一個一個地收拾。掂量了半天自己的斤兩,沒敢去動北邊的“北漢”,因為北漢後面有大遼撐腰。他和宰相趙普在一個風雪夜,在趙普家中吃著火鍋,商定了平定天下的戰略,那就是“先易後難、先南後北”。

他這一偷懶,埋下了致命的伏筆,等把南邊的軟柿子一個一個地捏完,老天不給他時間了。某日深夜,宋太祖正和弟弟趙光義聊天,忽然暴死,留下了一樁“燭影斧聲”的懸案。

弟弟趙光義即位,當了宋太宗,當仁不讓地開始北伐。太宗組織的北伐一開始很順利,遼朝的地方官望風而降,百姓更是“民懷二心”,心向大宋。

不過,等宋軍困住孤城燕京後,情況突然有變。

燕京就在今天的北京西南,是大遼的陪都“南京”(遼的首都是上京,在今內蒙古巴林左旗南)。在燕京圍城戰中,宋太宗煞是神勇,親登戰車,近城督戰。眼看再有三天就能拿下了,沒想到,遼大將耶律休哥率了大軍來援!

大遼援軍從天而降,宋太宗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步,只好硬著頭皮過招。

兩軍在城外高粱河擺開陣勢決戰。一開始,是宋軍打得好,遼軍勉強支撐。可是,耶律休哥眼尖,一眼看見宋太宗就在陣中指揮,位置前出,於是命令主力:別的不管,直撲宋太宗的衛隊!

遼軍的這一手,是古代的“斬首行動”,打得宋軍亂了套,一下竟把整個宋軍的隊伍擊潰。一萬多宋軍戰死,其余的狼狽潰逃。宋太宗身中兩箭僥幸突圍,偷偷坐了一輛驢車脫離前線,跑得灰頭土臉。這就是著名的“高粱河之敗”。

四年後,老天又給了大宋一次機會,大遼的皇帝死了,兒子即位,才十二歲。皇後蕭燕燕升格為太後,臨朝攝政,是為蕭太後。這時候的大遼,各方面都很不妙,正是所謂“主少國疑”之際——當國的是孤兒寡母,勛臣貴戚各握兵權,都在看笑話。

宋太宗趙光義獲得了這個情報,猶如服了興奮劑:高粱河之恥,今日終可得報!於是在大宋雍熙三年正月開始部署,開春三月,發三路大軍攻遼。

這次宋軍擺下的陣勢,對幽燕是志在必得。東路:主帥曹彬,統軍十萬從雄州(今河北雄縣)出發,這是準備拿下幽燕的主力軍。中路:主帥田重進,從定州(今屬河北)出發,直取蔚州(今河北蔚縣)。西路:主帥潘美,副帥楊業,出雁門關,旨在拿下雲、應二州,也就是今天的山西大同、應縣。

這次宋太宗沒有親征,也許是上次坐驢車坐怕了,不敢再冒險,但是部署得卻極為周密——東路曹彬這一路,雖是主力,卻要求他們一開始要慢慢走,牽制住遼軍的主力。而最先發起攻擊的,則是西路和中路,待兩路一得手,遼軍必慌,要趕著去燕京西南防堵。這時候,東路再發力北上,三路匯合,致使敵人顧此失彼,好一舉拿下幽燕。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一仗,又是先勝後敗,而且敗得極其窩囊,只成就了英勇殉國的“楊家將”。在後代的章回小說、戲曲與評書裏,西路軍副將楊業,演變成為“楊令公”、“楊繼業”,被民間藝術家們說不盡、道不完。——我們這民族若敗了一仗,是一定要說上一千年的,不然解不了心頭之恨!

太宗趙光義也算是行伍出身,跟著太祖南征北戰,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裏殺出來的,不可謂不勇。但是很不幸,他在軍事戰略上遇到了天敵。這個天敵,就是大遼太後蕭燕燕。

聽“蕭燕燕”這個名字,好像是一位淑女。不錯,蕭太後的確是出身高貴的女子,系宰相之女。可是她還有另一面,史稱她“習知軍政”。她和趙光義下了一盤大棋。看得出,她對軍事可不是一般的習知,而是堪稱戰略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