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攻防戰(第4/6頁)

“嗯,有些字相當不錯,跟如今的筆法很不一樣。”石達開坦率地說出了他的感想。對於這位青年將軍的文雅愛好,軍中評價並不一致。有人認為他:“自以為有點學問,裝腔作勢!”也有人贊揚他:“翼王到底不是一般的軍人,文武雙全。”直屬於他的將士當然大多無條件地崇拜他,他具有一種獨特的、超凡的性格。正當石達開欣賞石刻時,有人報告,烏蘭泰來襲。烏蘭泰在桂林南門附近,他跑在先鋒隊前頭。不沖鋒,他不甘心。

石達開立即由文人變為武士。

“不準走出洞外!不能讓敵人發現我們!”他一邊下令,腦子裏卻突然想起了歷史上的往事。他喜歡歷史,他恐怕是太平天國中最熟悉歷史的人。

他從當地老人那兒聽說了白龍洞前將軍橋的由來。當然,各人說法不一。有人說五代時後梁將軍彭彥輝在此駐過兵,也有老人說北宋名將狄青在此駐過兵。彭彥輝這位五代將軍在歷史上幾乎沒什麽名,狄青卻是光耀史冊的名將。

石達開主觀地認定這橋與狄青將軍有關系。北宋皇祜五年(1053年),蠻賊儂智高陷廣南二郡,朝廷授狄青二十萬大軍前往征討。狄青平定蠻賊,行至桂林,於龍隱洞立“平蠻三將碑”,作為紀念。狄青將軍行伍出身,常和部下同饑寒共勞苦,以信賞必罰、穩重勇猛聞名。石達開尊敬狄將軍的為人。

“假定是狄將軍,他將在這裏怎樣作戰呢?”石達開從白龍洞向四周看了看。狄將軍在此凱旋,不是在這兒作戰,但石達開想借狄青將軍的眼光來決定作戰辦法。首先要把士兵藏在洞窟裏,不讓敵人知道自己的力量,這是理所當然要采取的措施。

烏蘭泰大軍已從大頭山直沖過來。

白龍洞在桂林南門外不到兩公裏的地方,形成一個地形復雜的山谷,當地人把這裏籠統稱為南溪。烏蘭泰朝這裏沖過來,大概是了解到這裏太平軍的力量最弱。太平軍主力在以象鼻山和牯牛山的炮台為中心的地帶,南溪恰好位於象鼻山與牯牛山之間,烏蘭泰也許是想把兩處炮台分割開。

“橋!”石達開在白龍洞中小聲說道。“清軍要進南溪,一定要過將軍橋。”

若把橋破壞,清軍便不可能進入南溪。要進的話,就必須下到山谷,這樣就會遭到上面各個洞窟裏的太平軍的阻擊。石達開正要下令破壞將軍橋時,偵察兵又進來報告道:“妖軍前頭是烏蘭泰!”石達開決定改變命令。

既然烏蘭泰在最前面,那便應當在烏蘭泰上橋時將橋破壞。

“炮!把炮拖出來!”在大洞山繳獲的戰利品中,有幾門烏蘭泰自廣州運來的小型炮。體形小,移動輕便。兩門小型炮迅速被搬到有利地點。

烏蘭泰沖在先鋒隊前,大喊道:“要報大洞山之仇!洗雪我們的恥辱!”

“殺——!”咆哮般的狂吼聲響應著,可是跑在最前面的只有三十來人。烏蘭泰早就急不可待,手中的鞭子不覺使勁兒地揮打起來,戰馬飛快奔馳,步兵自然跟不上,便是騎兵,大多也被他甩在後面。

石達開把一根纏著紅旗的竹竿伸出洞外,作為開炮信號。

“烏蘭泰向將軍橋跑過來啦!”石達開雙手緊握著竹竿。烏蘭泰眨眼間便會沖到將軍橋,但石達開卻已覺得等待時間太過漫長。“在狄將軍的時代,還沒有這樣的炮呀!……”石達開心想,“若有的話,狄青一定也會這麽作戰的。”二十多年前,在新疆喀什追擊回族叛徒張格爾時,烏蘭泰就沖在隊伍最前頭。那時,他是個士兵。在征討張格爾以後,烏蘭泰再也沒有什麽實際作戰的經驗,他是個蠢家夥。他曾和部下共飲滴進自己鮮血的酒,這酒醉至此尚未醒。也許他是為自己這種洗雪恥辱的出戰而自我陶醉了。

“等一等!等一等!太快了。等到後續部隊跟上來!”他的侍從李登朝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但烏蘭泰似乎根本未聽進耳裏。李登朝雖是侍從,其實也是個六品千總,有著基本的軍事常識。最高指揮官跑在最前頭,少數先頭部隊與後續部隊間又有很大距離,任誰也會懂得,這樣的隊形是多麽的危險。

這時的烏蘭泰,說好點是陶醉其中,說得壞一點,只怕早已精神錯亂了。

李登朝大聲阻止,烏蘭泰反而加快了速度。

將軍的馬終於踏上了這將軍橋。

“一……二……三!”石達開緩慢地數到三,猛地搖動了手中緊握的竹竿。

紅旗呼呼地發出破風聲響。兩門炮幾乎同時拉開了炮門。一發炮彈打偏了,炸裂了水邊的巖石。另一發炮彈,掠過欄杆,擊中了橋上的人馬。烏蘭泰的坐騎高高揚起前蹄,放聲哀嘶,接著一下子橫倒在橋板上。李登朝迅速跑過去,抱起烏蘭泰,放在自己馬上,掉轉馬頭一溜煙逃走了,那三十來人的先頭部隊當然也緊跟在後面。那兩門小型炮是日式的,從裝彈到發射要很長時間。不然,這支先頭部隊必定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