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的勝利與困境

長毛賊已靠近天津,北京自然惶惶不安。

太平天國北伐軍勢如破竹,從揚州出發,一個多月就抵達黃河岸邊了。不過到達黃河後,北伐軍浪費了不少寶貴的時間。清朝急忙撤走了黃河中的船只,北伐軍無法渡河。當時的黃河河道和現在不一樣,黃河是從商丘旁流過的,北伐軍最初打算將這裏作為渡河地點,但因為沒有船,只好不斷向西移動尋找渡口。途中,北伐軍攻打了開封城。

開封曾是北宋國都,屬於要害之地,但北伐軍攻打這裏,實在多此一舉。河南布政使沈兆法和按察使林揚祖等人死守開封,北伐軍攻打不下,只好撤圍西進,過了鄭州,在洛陽鞏縣附近才找到船只成功渡河。由於船少,兩萬大軍光渡河就花了一個星期。

北伐軍首腦定胡侯李開芳、靖胡候林鳳祥、平胡侯吉文元及檢點朱鐋琨等人渡河後,包圍了懷慶府(即今沁陽)六十天,但未能攻陷,白白耽擱時間。不過,北伐軍起初並沒有想到,兩個月未能攻陷這座小城。懷慶府是清朝軍需工業中心,負責制造火藥、火槍,北伐軍要打是情理之中的,清軍死守也是必然的。

北伐軍本當以疾風迅雷之勢長驅直進北京,途中花的時間越多,給清軍準備的時間就越多。陰歷八月過後,北伐軍放棄了懷慶,進入山西,小刀會恰在這時占領了上海。

北伐軍很快從山西進入直隸,來到皇城跟前。這時已是深秋。北伐軍連克柏鄉、趙州、欒城、槁城、晉州、深州。深州距北京不過二百二十公裏。直隸總督訥爾經額被革職查辦,由桂良接任。自鴉片戰爭時總督琦善調任廣東後,訥爾經額接任此職位已有十四年。他被判死刑,後以其平時尚屬勤奮,特免死刑,令其服軍役,兩年後釋放。

直隸總督是最重要的官職,不僅管轄直隸,還管轄鄰近的山東、山西和河南。曾國藩、李鴻章等都擔任過直隸總督,他們實質上都是宰相。

九月九日,清朝終於任命皇族惠親王綿愉(鹹豐帝叔父)為大將軍,同時任命蒙古王族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加上已被任為欽差大臣的勝保。此三人成為抵抗太平軍的最高負責人。

恭親王奕·被派去監督防禦工作。恭親王是鹹豐帝之弟。鹹豐帝在八個兄弟中排行第四,但三個哥哥已去世,四個弟弟與他從小一起生活,其中跟他最親近的,便是六弟恭親王。

皇帝的左膀右臂親自禦敵,可見形勢之嚴峻。聽到恭親王出馬的消息,北京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

當時,直隸總督駐地在省會保定,勝寶是九月十一日進入保定的,參贊大臣僧格林沁則進軍北京與保定正中間的涿州。

太平天國北伐軍一部已進駐保定南三十公裏的張登。

僧格林沁在涿州設下大營,涿州是北京的屏障,他不能讓賊軍從這裏向北跨進一步。四千禦林軍是涿州大營的骨幹力量。北京畢竟是國都,健銳營、火器營、左右兩翼前鋒營及巡捕營等所謂的禦林軍乃是清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另外,蒙古東三盟派出的騎兵正在陸續南下,另有兩千蒙古騎兵已經入營。僧格林沁是蒙古王族,是以蒙軍士氣極高。加上營中原有的一萬部隊,現在涿州大營已有一萬六千兵馬。這跟太平軍過去所接觸的清軍不同。廣西、湖南、湖北等地離北京遠,吃了敗仗還可以打個假報告蒙混一下,比如將“敗退”說成“轉移”。在直隸作戰,可不能有半點蒙混的念頭。

僧格林沁被任命為參贊大臣時,鹹豐帝賜了他一把寶刀——納庫尼素光刀。皇帝要他用這把寶刀殺賊,事後再歸還朝廷,所以嚴格地說,這不是賞,而是借。

“這就是嗎?”連承文目不轉睛,望著桌上的寶刀。

“是真的嗎?”承文的妻子彩蘭也在一旁瞅著。

“是真的。那蒙古將軍得要造一把假的了……”西玲笑道。

連維材去了上海,但西玲一直在北京。連維材的二兒子連承文夫婦也來了北京。西玲借口等承文夫婦回南方時,跟他們一塊兒走,硬是留了下來。不過她對承文卻說:“在北京能跟桂平那些人再次見面,那該多好啊!”

西玲了解太平天國初期的情況,跟他們也熟識。這些人現已北上,正朝北京打來,西玲想象著在北京跟他們見面的場面,心裏十分激動。她希望太平天國北伐成功,但自己能為北伐軍做的事似乎不多。

“盡量把北京的情況準確迅速地報告給北伐軍吧。”

“不行!這太危險了!”承文極力勸阻。他知道西玲對父親的重要性,清政府現在已下了決一死戰的決心,凡涉及太平天國的事,必然毫不留情。

“我知道。”西玲並不害怕。對她而言,默默無聞還不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