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旅行(第2/6頁)

蔣張則不然,很多時候,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生意場上的盟友更合適。

不過他們這種盟友的牢固程度,又要遠超他人。那麽多盟兄弟,馮玉祥反蔣,李宗仁反蔣,可以說,在蔣介石稱王之後,就沒有不反他的。

與馮、李相比,張學良過去不僅有改旗易幟和入關擁蔣的功勞,而且還幾乎是唯一一個沒有公開表露過反意的地方諸侯,在某種程度上,堪稱擁蔣的模範。

蔣張之間,蔣為兄,張為弟,弟弟哪怕是犯過錯誤,做哥哥的也一定要原諒,更何況他曾經幫過你那麽多次。

對盟弟能夠戒毒並重新奮發,盟兄很滿意。

於是鼓勵一下:出國前,你沒有幹好,國民對你不滿意,你這次回來後要好好幹。

張學良脫口而出:我聽你的話,你認為什麽活最難,就交給我幹吧。

這麽有覺悟,蔣介石事前根本沒有想到。

什麽活最難,當然是“剿共”。

張學良一口應承下來,並親自調兵南下,進入大別山“剿共”。

曾有人勸他三思而後行,張學良答復:你主張抗日,可我現在不能抗;你主張不要“剿共”,而我現在不能不剿。

南下其實正是三思而後行的結果。

對紅軍的實力,張學良原本只有耳聞,並未目睹。東北軍內部也有這樣一種說法:我們打日本不行,打紅軍沒有問題。

的確,這時候的紅軍在實力上確已今非昔比,面臨的困難非常之多。經過大別山的輪番苦鬥,紅二十五軍被迫長征。

東北軍和中央軍一起追到了陜北,從這個時候起,東北軍的噩運就開始了。

改弦更張

 

紅軍畢竟不是一般的部隊,到陜北後,包括中央紅軍在內的幾路紅軍會合,盡管面臨的困難仍有增無減,但他們已無退路,其戰略戰術和戰鬥力是東北軍無法比擬的。

最慘的一次,東北軍整整一個師遭到伏擊,從師長、參謀長一直到班排士兵,沒幾個人跑掉,光被俘就有三千多人。到後來,東北軍幾乎就成了人家的運輸隊,紅軍從中繳獲的武器裝備,僅輕機槍就可以裝備一個師。

一時之間,東北軍內怨聲四起,覺得與紅軍這樣抵死拼殺,一點都不值,本來想依靠蔣介石打回東北老家去的,沒想到卻被反過來利用了一把。說不定全面抗戰還沒開始,東北軍就已經在內戰中打得一個不剩了。

及時改弦更張,對東北軍來說幾乎是本能反應——在關內打紅軍,不如出關打日本,死了也是英雄!

於是,早在紅軍東渡黃河,與晉軍和中央軍殺得難分難解之時,東北軍就已與紅軍達成了秘密停戰並互助的協定。

而在當時,主動要求和紅軍聯合,不打內戰,一致對外的,其實遠非東北軍一家,幾乎是所有地方軍頭的不二之選。

以陜西為地盤的楊虎城不用說了,與張學良那是難兄難弟,到兩廣事變爆發時,西南的李宗仁、白崇禧,華北的宋哲元、傅作義,都搶著派代表到陜甘寧蘇區,要與紅軍訂立抗日協定,這差不多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

張學良、楊虎城與紅軍合作,只不過是在“合縱”的名單上多添了兩個人而已。

蔣介石公開場合和紅軍兵戎相見,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背地裏卻也早早就與中共地下黨建立了聯系,進行談判,意圖“不戰而屈人之兵”,使的仍是中原大戰前後那套“削藩策”。

當然,對於諸侯們而言,這都是權宜之計。等到蔣介石擺平兩廣事變,眾人又是一哄而散,沒人再敢到黃土高原上去和紅軍合唱信天遊了。

你們都可以散,張學良、楊虎城不能,一個成天想奪回家園,另一個志在經略西北,如果不跟紅軍合作,二者皆看不到任何前途。

對這些情況,蔣介石不是不知道。

兩廣事變發生前後,明有國民黨陜西省黨部,暗有藍衣社,都不斷有情報上達南京,說東北軍不是光跟紅軍聯系的問題,而是內部都快“赤化”了。

矛盾激化的時候,國民黨陜西省黨部甚至沖進東北軍軍營,從中抓了幾個“共產黨嫌疑犯”。張學良聞訊後大怒,立即派兵對陜西省黨部進行反搜查,又將人領了回去。由此,兩邊結下深怨。

張學良為此向蔣介石“請罪”,請後者給以“處分”。

在國民黨內,所謂“請罪”、“自求處分”雲雲,多是做給外人看的場面工夫,實際根本不可能。蔣介石當時揮揮手就過去了,但心中的不快是免不了的。

其實更不快的是少帥。

因為他發現自己在蔣介石心目中的地位已今非昔比,連馮玉祥都排到他前面去了。

如果說籠絡馮、閻、李這些中原大戰時的老對手,只是蔣介石為了謀局而不得不為之的話,張學良看在眼裏卻委實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