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謀無謀

9月中旬過去了,9月下旬也過去了,一轉眼10月中旬都快到了……

可是一北一南,第二軍司令官和第十一軍司令官仍然只能大眼瞪小眼,夥計看老板,都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打破僵局。

稔彥是皇室成員,含著金湯匙呱呱墜地的,人家打仗打好了能往臉上貼金,打壞了也沒人說他,沒有功勞尚有苦勞。岡村就不同了,前線遲遲沒有進展,等於要了他的老命。

能救他命的,看來只有“日本第一強大師團”了。

對熊本師團期待如此之高,是因為經過這麽多天的作戰和對比,岡村發現了一個“三百米定律”。

如果地形低於三百米,特種部隊尚有施展空間,日軍的優勢幾與平地無異,但倘若地形高於三百米,則不但特種部隊難有用武之地,步兵還得仰著臉往上沖,進攻難度就要大得多。

同樣是山連著山,如果不算大別山腹地的話,長江以北大部分是三百米以下的丘陵地帶和稻田,反之,長江以南的山地則一般都要高於三百米。

按照“三百米定律”,岡村認定熊本師團更有把握第一個殺奔武漢,因此他讓人給熊本師團參謀長重田德松大佐帶去一封信,信上明確要求該師團盡快組織新的進攻,時間為10月17日。

對岡村的這一“苛刻安排”,從師團長稻葉到重田本人,都感到難以接受。

前面雖然占領了田家鎮,稻葉等人的心情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經過田家鎮之戰,熊本師團別說進攻能力,連防守能力都沒有了,若無新兵補充是絕難再戰的。

拿著岡村的信,重田又去催問了一下,說是已經有三千兩百名補充兵趕來了,不過還在長江上的輪船裏,需10月20日趕到——就算來了,你還不能讓這些新兵即刻上陣,總得編組一下吧,這樣即使最早,也得到10月23日才能開赴新的戰場。

10月17日進攻,第十一軍司令部那些豬頭到底是怎麽想的?

奉命制定作戰計劃的重田參謀長“悲憤地流下了眼淚”,心裏面滿滿當當只有一個字,堵,三個字,堵得慌。

可是他又不敢不執行岡村的命令,平時在老家夥面前耍點態度,對方誠惶誠恐,不知道要怎麽慣著你捧著你才好,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要用你。現在你說不肯去打仗,那張老臉可就要拉下來了。一不高興,沒準還會把“日本第一強大師團”的牌匾轉手送給金澤師團。

做“第一”做慣了,後面這件事才是重田和他的師團長最不能接受的。

重田至此每天晚上爬到附近的丘陵上去,一邊眺望對面李延年所設陣地,一邊苦思冥想,那模樣猶如孟姜女哭長城,哭喪著臉,就希望敵方陣地能自動倒掉才好。

一天,兩天,什麽辦法都沒想得出,陣地也沒倒掉。該死的,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偵察機給稻葉和重田帶來了新的希望。

情報顯示,中國軍隊已準備放棄武漢,各路人馬正交替掩護,陸續從戰線上撤離。

有飛機在上面看著就是好啊,膽子立刻壯了起來,熊本師團隨即展開“迅猛追擊”。

中國統帥部之所以決定這個時候棄守武漢,與廣州失守有非常直接的關聯。

負責保衛廣州的是第四戰區,司令長官由軍政部部長何應欽兼任,但前線軍事由副司令長官余漢謀實際主持。

當初發生兩廣事變,余漢謀是第一個揭竿而起造陳濟棠反的。此後他雖然在名義上坐了陳濟棠的交椅,然而陳老大的風光再也享受不到了,廣東的黨政軍權基本被蔣介石一手掌控。

“老謀子”(余漢謀)沒有陳濟棠那樣占山為王的野心,他情願像小媳婦一樣在廣州蹲著,而他這個小媳婦的能力又是與野心成正比的。

粵軍最輝煌的時期是東征北伐,那時候的廣仔們都有一股子創基業打江山的勁頭,因此張發奎、薛嶽、吳奇偉、葉挺等一流戰將才會不斷湧現,也才能創出第四軍“鐵軍”的名號。

不過從這之後,粵軍就漸漸開始走下坡路了,基本上是一茬不如一茬,表現在當家人身上,就是陳濟棠不如張發奎,余漢謀又不如陳濟棠。

追究原因,毛病卻是出在當官的越來越有錢了。

余漢謀的基本部隊是第一軍,按其流脈,也是從第四軍裏分流出來的,但這個軍早在江西時就通過經營鎢礦做生意賺錢。到了廣州,余漢謀把賺的錢往下一撒,團長以上的軍官都成了大富翁,幾乎人手一套洋房汽車,生活十分奢靡。

知情者評論說,“老謀子”的軍官一般都有三套衣服,一套部隊裏應場面的軍裝,一套白天逛街的洋裝,一套喝花酒的絲綢長衫。此風一開,連以前形象正派的軍官也近墨者黑,成天和商人混在一起經商走私,所以第一軍幾乎成了“廣東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