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服

讓他煩心不已的是,兵不行,官也有問題。

擔任前線指揮官的美國將軍似乎都不會打仗,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分割使用兵力的錯誤,在指揮水平上令史迪威自己都看不下去。

一連更換三任,仍然如此。

這時候,他才想起了那些起初不被信任的中國軍官。

從野人山戰役一路過來,史迪威見識過孫立人和廖耀湘在戰場上的手段,他們的水平毫無疑問要比被撤換的那三個美軍指揮官高得多。

美國人就算心裏有再多的傲慢和偏見,但在鐵的事實面前,也不得不服。

7月6日,鄭洞國來到密支那。此時孟拱河谷那邊都快結束了,密支那這裏卻仍處在僵持狀態,而史迪威對此也一籌莫展。

不能再這麽拖著了,再拖下去,於戰不利。

鄭洞國雖然一直都被史迪威閑置在旁,然而這位富有經驗的戰將從沒停止過對戰場的觀察和思考。

仗打不下去,出在兩個結上,只有解開它們,才能取得進展。

第一個結,是要懂得中國士兵之心。

當天晚上,鄭洞國以駐印軍指揮部的名義向前線下達了動員令,號召在7月7日這一天向日軍發動猛攻。

“七七”這個特殊日子的含義,老外是不可能明白的,但是每個中國人都能體會。

復仇,雪恥,反攻。

“七七動員令”一到前沿,官兵便沸騰起來,嗷嗷叫著沖向市內。

“七七動員令”使遠征軍沸騰起來

光用血肉之軀去硬拼不是辦法,第二個結,是要信任中國軍官。

這時,史迪威也看出調入緬北的美軍將領不堪大用,同意參照孫立人和廖耀湘的模式,由駐印軍的各師師長獨立進行指揮。

如此一來,前線部隊的攻擊戰術立刻靈動起來。

整個密支那防守體系,對駐印軍威脅最大的是地下坑道。駐守日軍原先大部分是北九州的煤礦工人,修築坑道是其特長,在密支那的地下,坑道縱橫交錯,到處都是。

日本兵往坑道裏一鉆,任憑你怎樣猛烈射擊,他都不還手,等你接近十米甚至五米距離時,才冷不防地把槍管從槍眼裏伸過來,一打,就會給進攻一方造成慘重傷亡。

槍眼很小,加上樹叢和蒿草的掩護,子彈射不準,手榴彈投不進。

針對日軍的坑道戰,中方將領創造了塹壕戰術,即利用蛇形塹壕往前延伸,等接近對方的坑道時,便把一根根竹竿捅進槍眼。

竹竿前端捆著手榴彈,導火線已被點燃,好像過年放鞭炮,嘭的一聲,可好玩了。

一個槍眼一串“鞭炮”,塹壕延伸到哪裏,就滅到哪裏,終於由點到面,使死的坑道敗在活的塹壕手裏。

搞定地下,還有地上。

日軍把密支那城裏的十幾條街道和大小建築物都變成了工事,活脫脫一個網狀堡壘群。

駐印軍搬出國內常用的敢死隊戰術,趁夜幕潛入其後方,將日軍的通信設施完全予以破壞。

這叫心理戰,經過兩月攻擊,日軍早已是草木皆兵。試想,鉆在籠子一樣的據點裏,拿起電話喂喂喂,裏面卻啥聲音也沒有,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正好孟拱河谷戰役結束,公路粗通,特種部隊可以過來了。駐印軍組織強大的炮兵群,逐巷、逐屋進行轟擊,戰車營跟在後面沖,一明一暗兩個心理戰,哢哢一整,群魔再也舞不起來了。

8月3日,中國駐印軍發起總攻,密支那城防司令官水上源藏少將自殺,兩天後,密支那戰役正式宣告結束。羅斯福於當天親自簽發命令,晉升史迪威為四星上將。

在此之前,中印空運主要通過駝峰航線,那是一個著名的死亡航線,飛機不但會撞喜馬拉雅山,還經常遭到日軍飛機襲擊,差不多每個月都有十多架飛機墜落。

控制密支那後,可以直飛密支那,從而使得印度到昆明的空運距離大大縮短,飛機再也不用玩死亡遊戲了。

密支那戰役結束,中國駐印軍在緬北這塊才算全部竣工。

由於連續不斷地在艱苦環境下作戰,官兵十分疲憊,雨季接下來還剩兩個月,正好利用這段時間進行休整。

此時,在緬甸的中國軍隊已達到五個師,按照蔣介石統帥部的命令,將其統一編組成新一軍和新六軍,孫立人、廖耀湘分任軍長,史迪威任駐印軍總指揮,鄭洞國則調升副總指揮。

鄭洞國名為副總指揮,實際仍是什麽權力也沒有,狀況緊急時想到他這個人,平時有和沒有都一個樣,但鄭洞國一如既往,知道史迪威怕他去軍營“搞串聯”,他就哪兒也不去,一個人獨坐鬥室,看看書,下下棋,最多也只到場地上去打打太極拳。

沒人跟史迪威爭,可他老人家自己卻把戲給演砸了,由於跟蔣介石徹底鬧翻,他被羅斯福召回美國,總指揮一職由副手索爾登中將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