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力更生

電話是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打來的,問他什麽事,對方的語氣十分神秘,“您得親自來,電話裏面不好說。”

去了之後,宋希濂給衛立煌看一張地圖,那是一張剛剛從日軍那裏繳獲的軍事地圖。

衛立煌立刻驚呆了。

它與遠征軍長官司令部裏的作戰地圖竟然一模一樣,換句話說,衛立煌的作戰意圖和計劃已被日軍完全掌握。

肯定是出漢奸了,可是兩人想來想去,又都搞不清究竟哪裏出了岔子。

要知道遠征軍在保密方面是做過嚴密措施的,以至召開軍事會議時,都不準與會人員做筆記,更不用說對地圖進行復制了。

計劃的泄露,卻是源自於美國飛機。

衛立煌舉行滇西反攻,肯定要把計劃報給史迪威,偏巧一架開往印度的飛機因故障在騰沖迫降,攜帶文件的軍官被俘,整個計劃也就因此落入了日軍手裏。

第五十六師團長原先僅設重兵於松山,在研究衛立煌的進攻計劃後,師團長松山佑三趕緊從松山臨時調了兩千人到高黎貢山,以加強那裏的防守。

不管怎樣,遠征軍已無秘密可言,衛立煌如今想到的是將計就計。

既然日軍在松山主力到了高黎貢山,第五十六師團在這一方向上的兵力必然空虛,我何不打它個冷不防?

6月2日,第十一集團軍也渡怒江奔松山而來。

衛立煌和宋希濂都估計松山日軍在調動後,所余兵力至多不過數百,所以只留了新二十八師於松山,其余集團軍主力繞過松山,直趨龍陵。

一個美械師,沒有理由解決不了區區幾百人的日軍。

然而,他又錯了。

一個月過去,松山仍然動都不動,反而把好好的新編師差點給打殘,這讓衛立煌再也坐不住了。

發起反攻之前,衛立煌曾不只一次地隔岸眺望松山,不過,這次他決定親自過江去看個究竟。

當衛立煌一行來到山腳下時,有日軍飛機朝地面進行掃射,隨員們不由得慌亂起來,但衛立煌視而不見,兀自一人舉著望遠鏡對山上進行觀察。

不要怕,這是偵察機,只是恰好經過,射擊也是盲目的,打不著人。

跟著過來的有美國記者,覺得眼前的情景簡直不可思議:一個戰場最高指揮官,竟然可以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做若無其事狀。

趕緊拍照,傳回美國國內,讓你們看看,什麽叫牛人,什麽叫猛料。

衛立煌滿心想著的卻是另外一碼事。

將計就計,卻沒能讓日軍中計。

衛立煌(拿望遠鏡者)正在前方了解敵情

衛立煌還不知道,當時中國軍隊的來往密碼已全部被日軍破譯,他的所有電令可以一字不漏地到達對手桌上,第五十六師團也早就在松山部署了一個大隊,計有一千三百多人。

衛立煌也許不清楚個中內幕,可是他只需根據多年沙場經驗,就可以判斷出松山之敵絕不只幾百,而應在千人以上,再觀察新二十八師的攻擊情況,官兵們不是不賣力,而是實在沒力了。

顯然,沒力了就得換有力的,可是兩大集團軍都上去了,無論騰沖還是龍陵,都處在激烈的相持纏鬥之中,他們還恨不得再伸手向你要援兵呢。

松山如此難搞,抽少了沒用,抽多了,那兩邊就可能要失血暈過去了。

好在衛立煌可以自力更生。他不像去印度的鄭洞國,後者就是一個空頭指揮官,門口連站崗放哨的都沒有,衛立煌不同,他不僅可以自如地調度兩個集團軍,還掌握著一支直轄軍。

這支直轄軍,就是鄭洞國出國前留下的第八軍,現任軍長為何紹周。

何紹周是軍政部長何應欽的侄子,雖系高幹子弟,習氣卻並不紈絝,人家是黃埔和陸士雙料生:黃埔一期,陸士十五期。

光憑後面這個資歷,別說湯恩伯,就連岡村、板垣、土肥原們都得站成一排,喊一聲“學長,您好”。

何紹周為人謹慎,盡管叔叔身居高位,自己資歷又深,但並不倚老賣老,不僅平時待人接物謙遜周到,在治軍作戰方面也非常認真。

可是有時候,人還是得有點運氣才行。

淞滬會戰時,何紹周擔任稅警總團支隊司令官,由於美式軍團不服黃埔的“水土”,導致開局不利,只得把位置讓給了孫立人。

人一下來,上去就不容易。到組織第二次遠征前,何紹周總算熬出頭,又當上了軍長。

從衛立煌那裏領命之後,何紹周立即點起五萬精兵,把新二十八師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