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成了皇位接班人(第2/3頁)

相形之下,李泰背後的勢力集團盡管不乏權門之後,可是在李世民眼中卻毫無分量。

不但毫無分量,而且李世民對那些功臣子弟恰恰頗為反感。在他看來,這幫人基本上就是一些無德無才、只會吃父兄老本的紈絝子弟。當他得知房遺愛等功臣子弟大多卷入魏王李泰的奪嫡陰謀時,就曾當面警告房玄齡等人:“功臣子弟多無才行,借祖父資蔭遂處大官,德義不修,奢縱是好!……朕發此言,欲公等戒勖子弟,使無愆過,即家國之慶也。”(《貞觀政要》卷三)

李世民很清楚,假如李泰入繼大統,這幫“德義不修”的功臣子弟必然會執掌朝政,到時候不但貞觀一朝的政治成果不保,而且李唐社稷的安全與穩定也很可能受到危及。

因此,雖然李世民在感情上一直傾向於李泰,但是在理智上他卻不得不最終選擇李治。

換句話說,他是選擇了李治背後的政治集團。

只有讓這批元勛故舊輔佐新君、繼續執掌朝政,貞觀路線才會得到延續,而他為之奮鬥一生的帝王功業才能得到有效的繼承,並且發揚光大!

然而,與其說這是李世民主動選擇的一種政治走向,還不如說這是他被迫接受的一種既成事實。

作為一個馬上得天下的創業之君,誰沒有幾分乾綱獨斷的霸氣呢?尤其在儲君的問題上,任何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在正常情況下都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辦。可是貞觀十七年,李世民卻被迫陷入了一個他無法掌控的局面。也就是說,當時朝廷的政治已經發展到“文武之官,各有托附;親戚之內,分為朋黨”(《舊唐書·濮王泰傳》)的地步,在這種令人不安的局面下,李世民幾乎已經沒有了主動選擇的余地。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想見——當他最終接受長孫無忌等人的意見、決定改立李治時,心裏頭肯定沒有多少喜悅和成就感,有的恐怕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無奈和苦澀。

職是之故,李世民才會表現得那麽一反常態,先是把無辜而懵懂的李治跟其他人一塊數落了,繼而又尋死覓活,最後又對李治說“汝舅許汝矣,宜拜謝”,把自己弄得像一個大權旁落、心有不甘的“苦主”。其實李世民的這些反常言行,一方面固然是內心種種痛苦情緒的流露和發泄,另一方面也是做給長孫無忌等人看的,目的是讓他們充分意識到——他這個皇帝在這場易儲風波中經受了多大的折磨、作出了多大的妥協、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從而提醒他們——必須在日後竭盡全力輔佐新太子,否則就是對他這個天子的辜負和虧欠。

換言之,他想讓長孫無忌等人在奪得“定策之功”、獲取巨大政治利益的同時,也背上一定程度的道義負擔和良心債!就像他李世民為了帝國的政治穩定和長治久安,不得不顧全大局、犧牲個人的意志和感情一樣。

敲定新太子的人選後,李世民立刻召集朝中所有六品以上官員,在太極殿舉行了一次“民意測驗”,讓大臣們暢所欲言,提出他們認為合格的儲君人選。

李世民對眾人說:“承乾悖逆,泰亦兇險,皆不可立。朕欲選諸子為嗣,誰可者?卿輩明言之。”

這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因為李世民的兒子雖多,可嫡子只有三個,既然“承乾悖逆”,而李泰又“兇險”,那答案不就不言自明了嗎?除了晉王李治,還能有誰?

滿朝文武都聽懂了皇帝的意思,於是“眾皆歡呼曰:‘晉王仁孝,當為嗣。’”(《資治通鑒》卷一九七)

就在滿朝文武的歡呼聲中,年僅十六歲的晉王李治終於“眾望所歸”地成了大唐帝國的新儲君。

同一天,李世民傳召魏王入宮。

李泰意識到此行兇多吉少,但是皇帝敕命又不可違抗,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幾百個隨從騎兵來到永安門。守門官當即把他的隨從全部拒之門外,只把魏王李泰單獨帶到肅章門。當天,李泰即遭軟禁,暫時被扣押在北苑。

等待他的,將是與廢太子李承乾如出一轍的命運。

貞觀十七年四月七日,李世民親臨承天門,下詔冊立晉王李治為皇太子,同時大赦天下。隨後,李世民對宰執大臣們公開表態:“我若立泰,則是太子之位可經營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窺伺者,皆兩棄之,傳諸子孫,永為後法。且泰立,則承乾與治皆不全;治立,則承乾與泰皆無恙矣。”(《資治通鑒》卷一九七)

這是一個父親為了避免骨肉相殘,而不得不作出的一種選擇。

這是一個皇帝為了顧全大局,而不得不對擁立李治的大臣們所作的一次重大妥協。

在這場波譎雲詭的奪嫡之爭中,李承乾的鋌而走險和李泰的處心積慮最終都沒有給他們帶來好運,反而意外地促成了李治這匹政治黑馬的最後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