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的悲劇:不懂得及時放手(第2/3頁)

不管禇遂良自認為在奏疏中如何真情流露、如何忠言耿耿,高宗李治都不可能為其所動。

結果可想而知,奏疏呈上如同泥牛入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一年後,亦即顯慶三年(公元658年)冬天,禇遂良終於在無盡的失落和憂憤中閉上了眼睛,終年六十三歲。

隨著長孫一黨的垮台,高宗和武後的親信迅速躋身帝國的權力中樞。顯慶三年十一月,年近七旬的許敬宗終於如願以償,繼李義府之後晉升為中書令;同日,還有一個叫辛茂將的大理卿也獲得晉升,兼任侍中。

顯慶四年(公元659年)四月,武後終於圖窮匕見,授意許敬宗對長孫無忌發動了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次打擊。

許敬宗采取了不擇手段的方式,隨便找了一起案件,就把謀反的罪名一下子扣到了長孫無忌頭上。

當時,許敬宗和辛茂將剛好在會審一個案子,情節很簡單,就是一個叫李奉節的洛陽人指控太子洗馬韋季方、監察禦史李巢交結朋黨。韋季方和李巢被捕後,許敬宗在審訊過程中可能動用了一些刑訊逼供的手段,韋季方不堪忍受,企圖自殺,結果自殺未遂。

本來這起案件和長孫無忌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可許敬宗卻靈機一動,突然上奏說,韋季方之所以畏罪自殺,並不是因為交結朋黨的事,而是另有重大的隱情。

什麽隱情?

許敬宗稱:“季方欲與無忌構陷忠臣近戚,使權歸無忌,伺隙謀反,今事覺,故自殺。”(《資治通鑒》卷二百)意思是說,韋季方企圖勾結長孫無忌,陷害朝廷忠良和皇親國戚,使朝政大權重新回到長孫無忌手中,然後伺機發動政變;只因事情敗露,韋季方才畏罪自殺。

案情發展到這裏,當然已經遠遠超出了朋黨案的範疇,變成了性質嚴重的謀反案。

而涉嫌謀反的主犯就是當朝太尉、天子舅父長孫無忌。

很顯然,許敬宗對長孫無忌的控告並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基本上就是空口白牙的誣陷之詞。但是,有了永徽三年的房遺愛案,如今這起案件就絲毫不讓人覺得奇怪了。許敬宗的手法,與長孫無忌當年一手炮制的房遺愛案如出一轍。

也就是說,許敬宗是在照著葫蘆畫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聽到長孫無忌涉嫌謀反的消息時,高宗李治作出大驚失色的表情,說:“怎麽會有這種事?舅父遭到小人離間,小小的猜忌可能會有,何至於謀反呢?”

許敬宗答道:“臣推究案情始末,長孫無忌反狀已露,陛下卻猶然懷疑,這恐怕不是社稷之福。”

李治黯然落淚,說:“我家不幸,親戚間屢有異志,往年高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天元舅還是這樣,讓朕無顏面對天下之人。此事若屬實,該如何處置?”

許敬宗說:“房遺愛乳臭小兒,與一女子謀反,能有什麽作為!可長孫無忌就不同了,他追隨先帝謀取天下,天下服其智;擔任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他一旦發動,陛下派誰抵擋?如今幸賴宗廟有靈、皇天嫉惡,從一件小事引出一個大奸,實乃天下之慶。臣現在擔心的是,長孫無忌知道韋季方自殺未遂,情急之下發動政變,攘臂一呼,同惡雲集,必為宗廟之憂。願陛下速作定奪!”

李治半晌無語,最後讓許敬宗再深入調查,以期掌握確鑿證據。

許敬宗不負天子所望,連夜突審韋季方,第二天一早就向李治作了稟報。他說:“韋季方昨夜已經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承認和長孫無忌一同謀反。臣又問韋季方,無忌是國之至親,累朝受寵蒙恩,有何仇恨非反不可?韋季方供稱,韓璦私下曾經對長孫無忌說:‘當初柳奭、禇遂良曾勸您一起擁立梁王為太子,如今太子被廢,皇上必然對您也起了猜忌之心,太常卿高履行(長孫舅父高士廉之子,顯慶元年十二月被貶為益州長史)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明。’長孫無忌聽韓璦這麽說,不免憂愁恐懼,於是極力謀求自安之計。後來他看見長孫祥(長孫無忌的族侄,由工部尚書任上出為荊州長史)又被貶謫,韓璦等人也接連獲罪,便日夜與韋季方一起密謀,準備反叛。”

說完這些,許敬宗最後作出了總結陳辭:“臣依照韋季方的口供深入調查,發現均與事實吻合,請陛下準予收捕,再依法處置。”

李治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哽咽著說:“舅父如果真的這樣,朕也決不忍心殺他;如果殺了他,天下將把朕當成什麽人?後世將把朕當成什麽人?”

許敬宗不假思索地說:“薄昭,是漢文帝的舅父,文帝以代王的身份入繼大統時,薄昭也立下大功。他後來只不過犯了殺人之罪,文帝就命文武百官身穿喪服,前往哭悼,然後誅殺,至今天下仍把漢文帝視為一代明君。如今,長孫無忌忘卻兩朝大恩,密謀推翻社稷,其罪與薄昭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所幸陰謀自動敗露,叛徒供認不諱,陛下還有什麽疑慮,竟不能從速決定!古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安危之機,間不容發。長孫無忌是當今奸雄,乃王莽、司馬懿之流,陛下若稍許延遲,臣擔心變生肘腋,必將悔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