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弘暴亡(第3/4頁)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無疑是世間至深至痛的悲劇之一。

高宗李治在無盡的哀傷中頒布了一道《皇太子謚孝敬皇帝制》,在制書中履行了對太子李弘的承諾,破例追贈他為孝敬皇帝:

皇太子弘,生知誕質,惟幾毓性。直城趨駕,肅敬著於三朝;中寢問安,仁孝聞於四海。自琰圭在手,沉瘵嬰身,顧惟耀掌之珍,特切鐘心之念,庶其痊復,以禪鴻名,及腠理微和,將遜於位。而弘天資仁厚,孝心純確,既承朕命,掩欻不言,因茲感結,舊疾增甚。億兆攸系,方崇下武之基;五福無徵,俄遷上賓之駕……天性之重,追懷哽咽,宜申往命,加以尊名……慈惠愛親曰‘孝’,死不忘君曰‘敬’,謚為孝敬皇帝。(《舊唐書·孝敬皇帝傳》)

作為以高宗名義發布的官方文件,這道制書承擔了兩個任務:第一,對太子進行追贈;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在第一時間對太子死因發表了官方聲明,宣稱李弘是因“沉瘵嬰身”“舊疾增甚”而自然死亡。

那麽,李弘究竟是怎麽死的?是像大多數史料記載和民間紛傳的那樣,被他的母親武後鴆殺,還是如這份官方聲明所言,是因罹患疾病而不治身亡?

要弄清李弘之死的真相,首先有必要回顧一下李弘的病史。

作為高宗的嫡長子,李弘不僅遺傳了李治仁厚的性格,而且遺傳了李治羸弱的體質。李弘從童年時代起就體弱多病,上面這道制書中所說的“自琰圭在手,沉瘵嬰身”,就是說他打小就重病纏身了。“琰圭”是一種上尖下方的玉器,通常在舉行某種大典時使用。李弘執圭的年齡難以具體確定,但是有兩種可能:一是在他四歲被冊立為太子的時候,二是八歲加元服並奉旨監國的時候。而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說明李弘得病時的年齡還很小。而“沉瘵”的“瘵”(zhài)指的是肺結核。在古代,這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疾病,基本上無法根治,只能依靠長期的藥物調理來控制病情。

到李弘長大成人後,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有日漸加重的傾向。鹹亨元年,也就是李弘十九歲時,負責太子膳食的典膳丞邢文偉,就曾因為太子長久居於內殿、很少接見東宮臣僚而上書批評,並依照禮制減免了對他的膳食供應。李弘連忙回信解釋,說:“比日以來,風虛更積,中奉恩旨,不許重勞”(《舊唐書·邢文偉傳》),也就是說他近來病情加重,所以皇上特意命他多休息,不許過度勞累。

到了鹹亨二年正月,高宗和武後至東都就食,留李弘於京師監國。當時的宰相戴至德、張文瓘都兼任東宮的左庶子,於是受命輔佐太子。可李弘還是由於“多疾病”、精力不濟而無法打理政務,所以在監國期間,實際上“庶政皆決於至德等”(《舊唐書?孝敬皇帝傳》)。

這一年五月,高宗又下詔,命時年十八歲的沛王李賢幫助太子處理朝政——“尚書省與奪事,及須商量拜奏事等文案,並取沛王賢通判。”(《唐會要·儲君》)此舉的主要目的固然是為了給李賢提供政治上歷練的機會,但同時也從側面表明,李弘的身體狀況實在令人擔憂,以至高宗不得不讓李賢替太子分勞。

時至上元二年,婚後李弘的健康狀況也並未因新婚之喜而有所改善。就是在這個時候,高宗向李弘表示要禪位於他,“庶其痊復,以禪鴻名”,就是說一旦太子身體有所恢復,就實行內禪;“及腠理微和,將遜於位”,這句話意思同前面一樣,也是說等太子膚色稍微好看一點(指病情改善),就正式傳位給他。

按照上面那道制書的表述,高宗很可能是想通過這個“禪位”的好消息,讓太子的心情愉快一點、振作一點,借由心境的改善促進病情的好轉。可高宗萬萬沒有料到,“天資仁厚、孝心純確”的李弘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非但不感到快樂,反而“因茲感結,舊疾增甚”,也就是因不忍父皇為他遜位而產生極大的傷感,導致病情更加嚴重,以至“俄遷上賓之駕”,突然就去世了。

鑒於李弘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種病懨懨的狀況,加之李唐朝廷又以高宗名義發表了官方聲明,宣稱李弘是因病而亡,所以《唐實錄》就對此做了模糊處理,只用了“暴卒”這種耐人尋味的字眼,沒有明說李弘是怎麽死的;而《舊唐書》中的李弘本傳,除了把高宗的這道制書客觀地記錄下來之外,就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太子從幸合璧宮,尋薨。”事實上也並未說明李弘的死因。

然而,幾乎就在朝廷發表官方聲明的同時,民間關於李弘之死的另一個版本卻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輿論的矛頭一致指向李弘的親生母親——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