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亂:不再安寧的後院(第2/4頁)

劉展笑了。

上元元年十一月初,劉展拉上麾下的七千人馬,在那些州縣使者的簇擁下,浩浩蕩蕩、風風光光地向廣陵進發。

“江淮之亂”就此拉開序幕。

直到此時,邢延恩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麽愚蠢的錯誤。

他慌忙搶在劉展之前趕到了廣陵,與李峘、鄧景山一起調兵遣將,準備禦敵,同時移檄州縣,宣布劉展起兵造反的消息。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同一刻,劉展也向各州縣發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牒文,唯一不同的就是——造反者變成了李峘。

各州縣長官頓時傻了眼。

老上司和新上司各自宣稱對方造反,這到底要聽誰的?

隨後,李峘和鄧景山倉促集結兵馬,分別進駐潤州(今江蘇鎮江市)和徐城(今江蘇盱眙縣西北),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然而對劉展來講,這兩個人根本不足為慮。因為劉展治軍嚴整,在江淮一帶素有威名,否則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從一個小兵幹到刺史,所以他的軍隊還沒到,整個江淮地區早已陷入一片恐慌了。

劉展進抵徐城後,馬上派人質問鄧景山:“我奉命前來上任,你這些兵是幹什麽的?”同時又派人到城下喊話:“你們都是我的屬地之民,不要阻擋我的軍隊!”

此刻,邢延恩也在鄧景山的軍營裏。他完全可以想象,劉展在命人傳這些話時,臉上是怎樣一副譏嘲和得意的表情。

是的,劉展就是在玩他們。其實他要擊敗李峘和鄧景山簡直易如反掌,可他之所以還要“先禮後兵”,無非就是想跟他們玩一玩貓吃耗子的遊戲。

隨後,劉展命部將孫待封、張法雷開始攻城。

不出所料,鄧景山根本不是劉展的對手。兩軍剛一交戰,官軍就自行崩潰,鄧景山和邢延恩倉皇棄城,逃奔壽州(今安徽壽縣)。劉展不費吹灰之力就占據了廣陵,隨後又派部將王暅等人分兵攻取濠州(今安徽鳳陽縣東北)、楚州(今江蘇淮安市)、淮西(淮河上遊)等地。

李峘驚聞廣陵失陷,趕緊移兵至潤州北面的北固山,進逼廣陵。劉展立即出兵白沙,在瓜洲(揚州市南的長江中小島)一帶大布疑兵,白天擂戰鼓,晚上燃火把,一連數日,做出要襲擊北固山的樣子。李峘趕緊集結全部精銳,準備迎敵。可就在這個時候,劉展已親率主力繞到上遊,突然渡江襲取下蜀(今江蘇句容市北),一下子截斷了李峘的後路。官軍頓時聞風喪膽,還沒等到劉展來攻,當下便嘩然四散。李峘驚惶無措,只好帶著幾百個親兵逃奔宣城(今安徽宣州市)。

十一月八日,劉展乘勢進據潤州。

同日,升州(今江蘇南京市)官軍一萬五千人忽然嘩變,起兵響應劉展,當地節度使棄城而逃,把守城禦敵之責交給了兵馬使。可他前腳剛剛出城,兵馬使後腳就投降了劉展。

十二月,劉展派將領傅子昂進攻李峘棲身的宣州,當地節度使照樣不戰而逃,李峘有如喪家之犬,慌忙又逃奔洪州(今江西南昌市)。

在隨後的日子裏,原本安寧富庶的江淮地區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叛軍兵鋒所向,官軍望風而逃,蘇州、湖州、常州等地相繼陷落。緊接著,叛軍在兩個方向上節節挺進:南路,傅子昂進據南陵(今安徽南陵縣),準備南下進攻江州(今江西九江市),進而奪取江南西道(今江西省);北路,王暅等人接連攻陷濠州、楚州、舒州(今安徽潛山縣)、和州(今安徽和縣)、滁州(今安徽滁州市)、廬州(今安徽合肥市)等地。

短短兩個月間,叛軍橫掃江淮,如入無人之境……

在劉展叛軍橫行江淮的過程中,唐軍官兵上上下下都恍如驚弓之鳥,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那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封疆大吏,風聞叛軍一到,都在第一時間撒丫子逃跑,使得原本便已低迷的士氣更加渙散,同時也極大地助長了叛軍的囂張氣焰。

由此足以見出,雖然安史之亂的烽火已經在大唐的土地上燃燒了五年之久,可僥幸未被波及的江淮地區卻仍然沉浸在脆弱而虛幻的盛世余緒中,所以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才會如此貪生怕死,而他們麾下的官兵也才會如此不堪一擊。

從這個意義上說,帝國最可怕的敵人其實並不是安祿山、史思明,更不是這個小小的劉展,而是自上而下普遍存在的虛驕、怠惰、貪圖享樂、安而忘危的風氣和心態。

在整個江淮地區的高級官員紛紛放棄職守、爭相逃命的時候,唯一一個不拋棄、不放棄的人,也許就只有李峘的副手李藏用了。

早在李峘準備逃離潤州之時,李藏用就對他說:“大人身居高位,食朝廷重祿,臨難而逃,是不忠;掌數十州之兵馬錢糧,憑三江、五湖之天塹險要,竟然一矢不發就全盤放棄,是不勇。不忠不勇之人,又何以為國盡職?李某雖不才,卻願集合殘兵在此堅守,抵禦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