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登基(第2/3頁)

在這場事關帝國未來的巔峰對決中,誰先控制了太子,誰就奪取了鬥爭的主動權。張皇後機關算盡,最終還是落了後手,在這場終極對決中一敗塗地。

突然遭此變故,在長生殿上伺候皇帝的宦官宮女們驚慌萬狀,紛紛作鳥獸散,把病勢垂危的李亨獨自一人扔在了空空蕩蕩的寢殿裏。

生命的最後時刻,唐肅宗李亨被自己的臣民遺棄了。

除了無邊的孤獨和恐懼之外,他肯定還有深深的懊悔。

因為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這個太阿倒持、皇權旁落的局面!

自大唐開國一百多年來,還沒有哪一個宦官像李輔國擁有這麽大的權力,還沒有哪一個宦官能夠把滿朝文武玩弄於股掌之中,並且最終架空皇帝!

可李輔國做到了。

就是在肅宗李亨的寵信和縱容下,李輔國成了唐朝歷史上第一個擅權亂政、一手遮天的宦官。如果說安祿山是唐玄宗李隆基親手培育的一顆毒瘤,那麽李輔國就是唐肅宗李亨親手栽種的一株惡果。

安祿山開啟了“藩鎮之亂”。

李輔國開啟了“宦官之亂”。

把大唐帝國一步步推向衰亡的三大亂象、三大罪魁禍首,此刻已經有兩個浮出了歷史水面。在此後的一百五十多年裏,這兩大亂象將在帝國的政治舞台上瘋狂起舞,拼命肆虐,給帝國造成了無窮的災難,並與有唐一朝相始終。

在此後的一百五十多年裏,將有越來越多的藩鎮步安祿山之後塵,擁兵割據,抗命自專,名為藩鎮,實同敵國;也將有越來越多的宦官步李輔國之後塵,把持朝政,擅行廢立,淩駕天子,玩弄百官……

從這個意義上說,安祿山和李輔國固然是歷史的罪人,可李隆基和李亨又何嘗不是呢?

寶應元年四月十八日,唐肅宗李亨帶著無盡的淒愴和悔恨,在闃寂無人的長生殿裏黯然閉上了眼睛,終年五十二歲。

李亨剛剛咽氣,李輔國便祭起屠刀,斬殺了張皇後、越王李係、兗王李僴(李亨第六子)。同日,李輔國領著一身縞素的太子李豫在九仙門與宰相們見面,宣布皇帝駕崩的消息。宰相們紛紛跪拜哭泣。

四月十九日,朝廷發布國喪,宣讀肅宗遺詔。

四月二十日,太子李豫即位,史稱唐代宗。

他是唐朝歷史上第一個被宦官擁立的皇帝,但卻不是最後一個。

大功告成的李輔國用一種指點江山的口吻對他說:“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資治通鑒》卷二二二)

代宗李豫聽到這句話,感覺就像有人在他的心頭上狠狠剜了一刀。

當然,他不能喊痛,也不能皺眉。

他只能怔怔地看著李輔國,最後向他露出一個僵硬而無奈的笑容。

數日後,在李輔國的脅迫之下,代宗李豫開始稱呼李輔國為“尚父”;此後無論大小政務,一律先征求尚父的意見;群臣出入朝廷,必先覲見天子尚父,而後再覲見天子。

不久,李輔國的心腹程元振被擢升為左監門衛將軍,而內侍省總管朱光輝等二十幾名宦官則全部流放黔中。

五月初四,李輔國又晉位為司空兼中書令。

值得一提的是,因肅宗臨終前曾大赦天下,當初被流放巫州的高力士得以返回長安。可是,高力士剛剛走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就聽到了太上皇晏駕的消息。高力士面朝北方,放聲慟哭,最後吐血而亡,終年七十九歲。

寶應元年的夏天,代宗李豫郁悶地坐在長安城的大明宮裏,深刻咀嚼著“太阿倒持”這句成語的含義。尚父李輔國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著天子,心裏也在品味著“一手遮天”這個成語的含義。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正在某個角落裏冷冷地看著李輔國。

他當然也沒有閑著。

他正在玩味一句俗語,這句俗語叫——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個人就是程元振。程元振並不是一個只會玩味俗語的人,他還是一個善於實踐的行動者。

李輔國剛剛體驗了一個多月的“尚父”生涯,程元振就和代宗李豫悄悄走到了一起。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程元振很清楚,新天子李豫對這個跋扈多年的老奴才李輔國早已深惡痛絕,之所以不敢動他,無非是因為禁軍在他手裏。

可現在情形不同了。幾年來,程元振早已利用李輔國對他的信任,暗中與禁軍將領們打成了一片。所以,眼下與其說是李輔國管著禁軍,還不如說是李輔國管著程元振,而程元振管著禁軍。

既然如此,你李輔國還憑什麽玩下去?你上無天子的信任,下無禁軍的擁戴,唯一剩下的,不就是我程元振對你的一點忠心麽?

可這年頭,忠心是什麽玩意兒?它不就是過河的那條小木橋麽?眼下我既然已經過河了,還須苦苦廝守這條小木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