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也是個技術活(第3/3頁)

除了部眾和李懷光離心離德之外,朱泚和他的關系也在迅速惡化。

李懷光反叛之前,兵多將廣,勢力強盛,朱泚對他非常恭敬,不僅致函尊其為兄長,還相約與他在關中稱帝,願為兄弟之國。但是當李懷光起兵後,朱泚卻發現李懷光很快失去了部眾的擁戴,於是朱泚便又端出一副傲慢的面孔,賜給李懷光“詔書”,以臣節相待,並打算征調他的部隊。李懷光勃然大怒,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現在既擔心麾下的部眾嘩變,又擔心李晟會從背後攻擊他,所以根本不敢和朱泚兵戎相見。

興元元年春天,關中的形勢顯得微妙而復雜:李懷光、李晟、朱泚三方既相互敵對,又相互制約,誰也不敢率先動手;每一方都怕被第三方抄了後路,所以都想等另外兩方開打,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三方的心態都一樣,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其結果就形成了對峙僵持的局面。

最後,李懷光終於打破了僵局。

不過,他並不是出兵去打誰,而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跑了!

李懷光不跑不行。

因為三方之中,他的處境是最尷尬、最不妙的。

人家朱泚戴著“漢元天皇”的冕旒,坐擁帝京,有錢有糧,耗到猴年馬月都沒問題;而李晟已經取代李懷光,成了大唐軍界的一號人物,上有天子寵信,下有部眾擁戴,只要秣馬厲兵、靜觀待變,其他的事一點也不用操心。

唯獨他李懷光,枯守一座鹹陽孤城,內有兵變之虞,外有強敵窺伺,既無外援支持,又無後勤補給,有什麽理由跟別人耗下去?

這一年三月初,李懷光命部眾燒毀營房,然後縱兵大掠涇原十二縣,把這一帶擄掠得雞犬不留,最後率部撤出了關中。

此時此刻,除了撤回自己的老巢河中府,李懷光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然而,即便李懷光主動放棄了對關中的爭奪,這條回家的路對他來講還是很不平坦。

因為一路上不斷有人叛他而去。

他剛剛走到富平(今陜西富平縣),大將孟涉和段威勇就帶著數千人突然掉頭,投奔了李晟;此後每走一段路,幾乎都有人叛逃;接近河中時,守將呂鳴嶽本來想焚毀黃河上的渡橋,不讓他進城,後來考慮到守城的兵力太少,恐怕無力抗拒,才硬著頭皮打開了城門;進入河中城後,李懷光即命大將趙貴先進駐黃河西面的同州(今陜西大荔縣),以防關中唐軍來犯,不料趙貴先一到同州就歸降了朝廷;最後,李懷光又命大將符嶠進駐坊州(今陜西黃陵縣),沒想到符嶠也旋即向附近的官軍投誠了……

李懷光萬萬沒想到,自己起兵造反才十幾天,就已經落到了眾叛親離、舉步維艱的境地。同樣是提著腦袋造反,人家朱泚和李希烈至少獲得了部眾擁戴,至少賺到了一頂天子冕旒,不管將來怎麽樣,好歹也過了一回當皇帝的癮,可他李懷光得到了什麽呢?

不但什麽都沒得到,而且連原本擁有的兵力和地盤也在一天天縮水。照這樣下去,李懷光遲早會變成孤家寡人,甚至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看來,造反也是個技術活。假如你沒有審慎考慮“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個基本要素,沒有事先做好市場調研、風險評估和可行性分析等工作,僅憑一時沖動就起兵造反,其結果很可能就是玩火自焚!

可是,李懷光能怎麽辦呢?

現在的他已經是“人在囧途”、身不由己了。

明知前途一片黯淡,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不可能走回頭路。

因為,就算他現在肯回頭,朝廷雖然也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李懷光還是會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在將來的某個時候被德宗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