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來勢洶湧的改革(第2/3頁)

很顯然,由這樣一些人組成的政治集團可能缺乏經驗和謀略,但絕不缺乏朝氣、銳氣和勇氣。所以順宗一上台,王叔文等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改革。

為了這一天,王叔文已經等待了很多年。

此刻的王叔文躊躇滿志,看見新朝的政局和帝國的未來就像一個等待他落子的棋盤。

王叔文信心十足地開始了布局。

貞元二十一年二月十一日,順宗李誦在王叔文的籌劃下,任命吏部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平章事,以閃電速度把這位新秀一舉推上了宰相的高位;二十二日,任命殿中丞王伾為左散騎常侍,仍兼翰林待詔;而王叔文本人則升任起居舍人、翰林學士。

王叔文之所以做出這樣的人事安排,是考慮到在他們幾個人中,只有韋執誼具有相對較高的資歷和人望,所以必須把他推到前台;而他本人和王伾僅是侍臣,人微言輕,難孚眾望,所以只能位居幕後。但是誰都清楚——王叔文才是這個集團的領袖和靈魂人物。

布局之後,他們又迅速做出分工。凡有奏議皆先入翰林院,由王叔文作出決策,再由王伾出入宮禁,通過內侍宦官李忠言和順宗寵妃牛昭容傳達給天子,領取旨意後交付中書省,由韋執誼頒布施行;此外,劉禹錫、柳宗元、韓泰等人則在宮外搜集情報,反饋信息,相互呼應。

一場來勢洶湧的改革就這樣匆匆拉開了大幕。

二王集團的所有成員全都摩拳擦掌、熱情高漲。可他們絕對不會料到,僅僅半年之後,這場轟轟烈烈的改革就將在致命的打擊下中途夭折,最終以人亡政息而草草收場。

而這位精通黑白之道的堂堂國手王叔文,也將在這盤政治棋局中遭遇他一生中最可怕的一次失敗。

不,是脆敗,是尚未與對手在中盤展開廝殺就全軍覆沒的脆敗。

這次脆敗不僅徹底埋葬了王叔文的政治理想,而且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就像歷史上曾經有過也必將再有的其他改革一樣,王叔文的改革之刃一揮起來,就直接刺進了既得利益者的心臟。

被王叔文鎖定的第一個目標是時任京兆尹的道王李實。

之所以選擇他,首先是因為此人一貫橫征暴斂,被長安百姓恨之入骨,搞掉他就能贏得民心;其次,他是宗室親王、唐高祖李淵的五世孫,且是德宗朝的寵臣,從他身上開刀,就等於是向天下人表明:以王叔文為首的改革集團絕不會畏懼強權,而且針對的恰恰是權貴階層;最後,給形形色色的政敵一個下馬威——王叔文連恃寵擅權的宗室親王都敢動,天下還有誰他不敢動?

二月二十一日,王叔文以皇帝名義下詔,列舉了京兆尹李實的一幹罪狀,將他貶為通州(今四川達川市)長史。詔令一下,長安百姓無不歡呼雀躍,並且紛紛在袖子裏藏著瓦片和小石頭,守候在李實前往貶所的必經之路上,準備砸他個頭破血流。李實事先得到消息,偷偷改走小路,才算僥幸逃過一劫。

王叔文緊接著采取的第二步舉措是革除弊政、與民休息。

二月二十四日,在他的策劃下,順宗李誦登上丹鳳門,宣布大赦天下,把民眾積欠朝廷的各種捐稅全部取消,同時罷停正常賦稅外的各種進奉;此外,將貞元後期以來的諸多弊政如“宮市”“五坊小兒”等全部廢除。

所謂“宮市”,是一種由宦官負責的宮廷采購制度。自貞元後期實施以來,宦官們都是打著采購之名,行巧取豪奪之實。剛開始,宦官們還拿著一紙公文以低價向長安商戶強行收購各種貨物,發展到後來,幾乎就是直接從商家和百姓手中搶奪了;此外還強行索取所謂的“進宮錢”和“車馬費”,亦即只要宦官開口說是宮市所需之物,商家和百姓不但要免費奉上,而且還要承擔運送貨物入宮的費用,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搶劫了。長安百姓對此怨聲載道,朝臣也屢屢進諫,可當年的德宗卻置若罔聞。

而所謂的“五坊小兒”,指的是“皇家五坊”:雕坊、鶻坊、鷹坊、鷂坊、狗坊中的差役。這些差役跟宮市宦官一樣窮兇極惡,天天打著皇家招牌在長安坊間肆意敲詐勒索,百姓也往往是敢怒不敢言。

這些弊政為患多年,而今一朝罷廢,長安百姓自然是一片歡騰。

王叔文此舉雖然維護了百姓利益,但卻嚴重觸犯了宦官集團的利益。從這個時候起,以俱文珍為首的宦官集團就開始著手準備反擊了。

三月十七日,王叔文以皇帝名義任命宰相杜佑兼任度支、鹽鐵轉運使;兩天後,王叔文被任命為杜佑的副手。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王叔文才是真正的掌權者,杜佑只是被他推到台前充充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