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宗登基(第2/2頁)

天子臥病在床,一連數日不能上朝,滿朝文武都不知道具體情況,不免憂心忡忡。此外,更讓朝野上下惶惶不安的是,帝國還沒有儲君。

無論天子的病情能否好轉,都必須早立太子。這是人們的一致想法。於是宰相們屢屢上疏,請求入宮朝見,但都沒有得到答復。

這種時候,人們自然想起了裴度。裴度年初雖被罷相,但仍以右仆射的身份留在朝中。如今,恐怕也只有像他這種功高勛著的元老重臣,才有資格見上皇帝一面了。

經朝臣們請求,裴度連上三疏,要求冊立太子,並請皇帝接見大臣。十二月初五,穆宗終於被宦官用“大繩床”擡了出來,在紫宸殿接見了宰執大臣。

雖然天子的臉色異常憔悴,行動能力也尚未恢復,但是看見他的神志仍然清醒,眾人總算稍感安心。

不過,太子是無論如何要趕緊冊立的。

裴度和李逢吉不約而同地向穆宗提起了此事。當然,兩個人的出發點截然不同。裴度考慮的是皇權的平穩過渡和社稷的安危,而李逢吉則是想趁此機會搶一個定策之功。所以,兩人的勸諫之辭也有著微妙而重大的差異。

裴度說的是:“請速下詔,負天下望。”

李逢吉不僅極力勸請,還提出了具體人選:“景王已長,請立為太子。”

景王就是穆宗的長子李湛,此時年僅十四歲。

盡管宰輔重臣請立太子的要求非常強烈,可在整個接見過程中,穆宗李恒卻始終不置可否,一言不發。

此時此刻,穆宗的心情無疑是很悲哀的。因為他現在才二十八歲,正值青春年華,可宰相們勸他冊立太子時那種急不可耐的神情,好像他是一個馬上就要死掉的七八十歲的老頭。

不過,這也怪不得宰相們。因為李恒知道自己已經廢了,更何況他也知道——死神在拜訪一個人的時候,絕不會事先詢問他的年齡。

所以,不管多麽不情願,他都只能認命。

隨後的幾天,中書、門下兩省的官員請立太子的奏疏,又像雪片般飛進了宮中。穆宗怔怔地看著那堆奏疏,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十二月初七,一道詔書頒下,景王李湛被立為太子。

接下來的整個長慶三年(公元823年),朝野上下都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帝國貌似一片平靜。河北三鎮雖然再次脫離了中央,所幸事態沒有進一步惡化,並且自從朝廷平定宣武之後,各地藩鎮似乎也收斂了一些,叛亂勢頭暫時得到了遏制。

這方面總算讓朝廷暗暗松了一口氣。可相形之下,朝廷內部的情況卻不盡如人意。

朝堂上,李逢吉獨攬朝政,極力排斥異己,於這一年八月把裴度逐出了朝廷,貶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而在內廷,宦官王守澄本來就因擔任樞密使一職而手握大權,此次更是趁穆宗病重之際而徹底成為了天子的代言人。

李逢吉和王守澄就這樣互為表裏,聯手控制了整個帝國朝政。

穆宗的病情在這一年沒有進一步惡化,讓滿朝文武稍感安心。然而,天子隨後便又染上了一樣新的毛病,不禁讓人們的心頭再次蒙上了一層陰影。

天子喜歡上了長生之術,開始頻頻服用金石之藥,就跟當年的憲宗一模一樣。

遺傳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人們對三年前發生在憲宗皇帝身上的那一幕記憶猶新——憲宗之所以英年早逝,正是不顧一切追求長生的結果。如今,天子李恒再次走上父親的這條老路,其下場可想而知。

長慶四年(公元824年)正月初一,穆宗在含元殿舉行朝會,準備恢復因病中輟的例行早朝。

然而,李恒絕對沒想到,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坐在金鑾殿上。

正月二十日,穆宗舊病復發;短短兩天後,病情迅速惡化,只好緊急下令太子監國。當天傍晚,剛屆而立之年的穆宗李恒就駕崩了。

二十三日,李逢吉自命為“攝冢宰”,即攝政大臣。

二十六日,年僅十六歲的太子李湛在太極殿即位,是為唐敬宗。

穆宗朝的短暫歷史就這樣浮皮潦草地翻過去了。面對高高坐在金鑾殿上這個尚未成年的新君,滿朝文武未免都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大唐開國二百余年來,還從沒出現過如此年輕的皇帝。

說白了,李湛還是個孩子。

飽經滄桑的大唐帝國,將在這個孩子手中變成什麽樣子?

人們不敢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