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一個權宦的完美謝幕(第2/3頁)

一看到奏疏,仇士良頓時暴跳如雷,叫囂說劉從諫有窺伺朝廷的野心。當時,文宗李昂已完全落入仇士良的掌控之中,只能象征性地給劉從諫加了個“檢校司徒”的榮譽官職,以示勉勵。但是,劉從諫卻斷然拒絕,並且對文宗的懦弱表現頗有微詞。

從此,昭義與朝廷便產生了隔閡。

武宗李瀍即位後,劉從諫為了改善與朝廷的關系,趕緊給新天子獻上了一匹舉世無雙的寶馬。可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李瀍沒有接受。劉從諫越發覺得朝廷不信任他,一怒之下殺了那匹寶馬,隨後便開始積極擴展軍備,明裏暗裏與中央較勁。相鄰諸道見狀,頓時大為恐慌,連忙跟著打造兵器、招募士兵,跟他搞起了軍備競賽。

會昌三年春,劉從諫患了重病,自知不久於人世,便對妻子裴氏說:“我以忠直事奉朝廷,可朝廷卻不明白我的心意,相鄰諸道又與我們極不和睦。我死之後,別人來主持軍政,我們家恐怕就沒有煙火了。”

隨後,劉從諫便效仿河北三鎮,任命他的侄子劉稹為都知兵馬使、族侄劉匡周為中軍兵馬使,同時把所有的親信全部安插在軍隊的要害部門,以確保在他死後,家族子弟能承襲節度使的職位。

四月,劉從諫死,劉稹秘不發喪,強迫監軍宦官崔士康上奏朝廷,稱劉從諫病重,請立劉稹為昭義留後。劉稹堅信,只要嚴密控制監軍宦官,重金賄賂朝廷使臣,暗中加強戒備,不出三個月,朝廷肯定會乖乖送上節度使的旌節斧鉞。

然而,劉稹萬萬沒料到,他這回運氣不佳,碰上了兩個注定要拿他開刀的人。

首先,武宗李瀍就不會上他的當。李瀍料定劉從諫已死,立刻命使臣前往宣旨,說:“若從諫的病尚未痊愈,就先到東都洛陽靜養,等到病體稍愈,另有任用;此外,希望劉稹能來京朝見,朝廷定會重加官爵。”

隨後,武宗就此事征求宰相和百官的意見。其他宰相、諫官和大多數朝臣都認為,應該仿效河朔諸鎮,授予劉稹留後之職,唯獨李德裕一人堅決反對。

李德裕的理由是,昭義的情況與河朔三鎮截然不同。河朔割據已久,人心難以挽回,所以歷朝以來都把他們置於度外。而昭義卻近在中央腹心,軍隊又一向效忠朝廷,只因為當年的敬宗皇帝荒疏朝政,宰相又缺乏遠見和謀略,才在劉悟死後把官位授予劉從諫。而今朝廷倘若一意因循,姑息縱容,試問天下藩鎮誰不想效法昭義?從今往後,又有誰願意服從中央權威與天子號令?

武宗隨即問李德裕:“有什麽辦法可以對付昭義?”

李德裕胸有成竹地說:“劉稹心目中的榜樣和靠山就是河朔三鎮,只要能讓他們不與昭義結盟,劉稹必將無所作為。所以,應派遣大臣前去宣諭成德的王元逵和魏博的何弘敬,告訴他們,歷任天子都已經承認他們世代相襲的慣例,但是昭義的情況與他們不同,如今朝廷要對昭義用兵,如果他們不希望看到朝廷的軍隊進入河北,就應該配合朝廷出兵,攻打隸屬於昭義的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洺州(今河北永年縣東南)、磁州(今河北磁縣),並向所有將士承諾,平叛之後,朝廷一定會厚加賞賜。如果這兩鎮服從命令,不阻撓中央的軍事行動,劉稹必定可以手到擒來!”

邢、洺、磁三州是昭義的財賦重鎮,但卻遠離其治所潞州,是位於太行山以東的一塊飛地,而成德與魏博則一北一南把它夾在中間,如果王元逵與何弘敬能奉命拿下這塊飛地,朝廷基本上就穩操勝券了。

武宗聞言大喜,立刻按照李德裕的計劃行事。

以往,每當河朔諸鎮有節度使死亡,後人或部將企圖自立,朝廷必定先派出吊祭使前往吊唁,其次再派冊贈使、宣慰使前去刺探和斡旋。如果不準備承認其自立,也會先封他一個官爵,直到出現軍隊抗命的情況,朝廷才會出兵。這麽一套繁文縟節下來,往往一拖就是半年,等到戰事拉開,藩鎮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戰爭準備。而這次,武宗李瀍把所有裝模作樣的太極推手全部取消了,直接向河陽、河東、成德、魏博、河中五鎮下達了命令。

這個命令就一個字——打!

會昌三年五月初,討伐昭義的戰爭迅速拉開了序幕。

就在這場看得見的戰爭剛剛打響之際,另一場沒有烽煙的戰爭就先行奏凱了。

這就是天子(宰相)與宦官的戰爭。

戰爭是以仇士良的繳械投降而告終的。

這一年五月,仇士良自知鬥不過如今的天子和宰相,遂屢屢以老病為由請求調任閑職。武宗正中下懷,隨即卸掉他的禁軍兵權,改任其為左衛上將軍兼內侍監。六月十六日,武宗又下詔,讓仇士良以上述職位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