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血染姊川(第2/9頁)

但長政此刻依舊緊閉雙唇,一言不發。一想到深愛的阿市,心頭就有股難以言表的痛楚感覺。

員昌守備的佐和山城,是淺井家領內的頭等重鎮,磯野員昌在淺井家的地位自然也非同小可。他的話語一出,群臣均紛紛附和,決策的天平頓時傾向於舉兵的一邊。久政的表情更是告訴大家:舉兵已定,此事無須再議。

“且慢,依卑職之見,舉兵大事,還應慎重檢討為是。”大將遠藤喜右衛門進言道。

眾臣隨即又將視線一同轉向了喜右衛門。

遠藤喜右衛門勇冠三軍,是戰國時代武力首屈一指的猛將。在近江、畿內、甚至濃、尾地區,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如果此次出兵討伐信長失敗,必將招致織田方面殘酷的報復。依卑職看來,此事實屬信長一人為之。與其拿淺井家的命運作賭注,和織田家決一死戰;倒不如派遣刺客,暗殺信長當為上策。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喜右衛門的進言使得眾人大吃一驚,他們很難想象這番話竟然出自素來豪放不羈,總是沖在戰場最前線奮勇殺敵,為淺井家立下了赫赫戰功的猛將遠藤喜右衛門之口。

武士的身份

長政臉色一變,怒斥道:

“想不到,這種話語竟然出自我的勇將喜右衛門之口!身為武士,竟然想出派遣刺客,暗殺敵軍總大將這等下三濫的計策;信長再怎麽說也是個武士,你呢?怎麽對得起自己武士的身份?!”

“殿下萬不可將信長視作武士看待。此人乃曠代梟雄,為達目的不惜任何手段;況且行事兇狠毒辣,反復無常。桶狹間奇襲戰況之慘烈已是眾所周知,卑職在此不再贅言;為制服美濃,信長竟不惜借為義父出殯之名發動突襲,致使稻葉山城頃刻間毀於一旦;此後又向足利將軍佯裝稱臣,進京後本相畢露,發布‘殿中掟’陰謀篡權,挾將軍以令諸侯;上述種種行徑,其是武士所應為之?這些不提也罷,就事論事,此次織田、朝倉之爭,實乃信長專橫無禮、反復多變的最佳佐證。如果殿下欲同信長進行武士間堂堂正正的對決,豈不正中他的奸計?

“信長是個冷酷無情的家夥,他體內流動的絕非人間熱血。如果殿下此次討伐出師不利,我國將永無寧日。信長攻破朝倉家後,矛頭必然北轉,直指武田、上杉、北條等諸侯領地;甚至中國①的毛利,四國的長宗我部、九州的大友、奧羽的伊達等梟雄大名,屆時也必然會被他各個擊破。如果讓這個胸懷野心的男人就此獨霸天下,國家必將變成人間的血海地獄!依卑職愚見,比起殿下貿然出兵,拿本國命運作賭注,還是以信長一人之命換取諸國安寧,要可行的多。望陛下三思、三思、再三思!”說到動情處,喜右衛門聲淚俱下。

“信長乃人中之傑,派遣刺客暗殺絕非易事,況且這種下三濫的舉動,也不是武士應該做的事情。”

“殿、殿下……”喜右衛門頓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倘若殿下認為派遣刺客暗殺信長,是卑怯無能的下三濫手段,不配一個武士稱呼的話。那麽此次就事論事,信長並未出兵入侵我家領地,如果殿下毅然舉兵出討,從信長的角度來看,此舉和背叛又有什麽區別呢?”

“什麽?你竟然說我是背叛者?荒唐!這次首先違背承諾的,不正是信長自己嗎?”

“然而信長並不會這麽認為。信長既已將市夫人許配殿下,就表示他相信我方決不會率先違背江尾同盟。此次信長之所以明目張膽進犯越前,也正是因為有我方做後盾,織田家沒有了後顧之憂。至於當初和殿下許諾的什麽‘絕不擅自侵犯越前’之類的漂亮話,怕是早已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不,對信長這種人而言:自己可以隨便違背曾經許下的諾言,而不需要有絲毫的愧疚之感;但倘若別人擅自毀約背叛的話,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對方的。”

“不管你怎麽說,總之此次率先違背諾言的是織田家!”

“殿、殿下……卑職鬥膽一言:信長原本就沒有把殿下放在眼中,即使淺井、朝倉兩家聯手,兵力也遠遠不抵織田軍團。今日的信長,如同旭日初升般光芒強勁。此次朝、織一戰已是勢在必行,殿下舉兵討伐信長幾乎毫無勝算的可能。但一旦討伐失敗,必將給信長授以口實,此人胸懷大志睥睨天下,我國都城與信長本居地濃尾又是近隔咫尺。倘若信長屆時舉總國兵力前來進犯,小谷城必將頃刻間被夷為平地。”

“喜右衛門,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信長的對手咯?”

“殿下,識時務者為俊傑。信長此時風頭正健,天下諸侯豪傑無人能出其右。倘若貿然舉兵相抗,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