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長安幻夜(第2/2頁)

戶部令史A在迷惘和戰栗中尋路下山,一路潛行,衣服被荊棘剮破,身上也傷了多處,大約行了數十裏,才來到山腳下,此時天色已亮。他問路上的樵夫此處何地。對答:閬州。閬州在蜀地,離長安有一千多裏。

戶部令史A一路乞討,歷盡艱辛,一個多月後才回長安。剛一進宅,他就看到妻子和女婢在庭院中徘徊。見到A後,妻子驚問:“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麽失蹤了一個多月,到現在才回來?”

戶部令史A警惕地望著妻子,隨後撒了個謊,說自己出差了,因事情緊迫,未來得及打招呼。當天,他又一次去拜訪那胡人術士。

胡人術士道:“你妻子已被妖魅附體……”

戶部令史A拜倒後苦苦請求,並把自己這些天的遭遇一一說出。

胡人術士道:“我已知道。而此魅當是羽翼之妖,雖成氣候,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試試看吧。”

唐開元中,戶部令史妻有色,得魅疾,而不能知之。家有駿馬,恒倍芻秣,而瘦劣愈甚,以問鄰舍胡人。胡亦術士,笑雲:“馬行百裏猶勁,今反行千裏余,寧不瘦耶!”令史言:“初不出入,家又無人,曷由至是?”胡雲:“君每入直,君妻夜出,君自不知。若不信,至入直時,試還察之,當知耳。”令史依其言,夜還,隱他所。一更,妻做靚妝,令婢鞍馬,臨階禦之。婢騎掃帚隨後,冉冉乘空,不復見。令史大駭。明往見胡,瞿然曰:“魅信之矣,為之奈何?”胡令更一夕伺之。其夜,令史歸堂前幕中,妻頃復還,問婢何以有生人氣,令婢以掃帚燭火,遍然堂廡。令史狼狽入堂大甕中。須臾,乘馬復往,適已燒掃帚,無復可騎,妻雲:“隨有即騎,何必掃帚!”婢倉卒遂騎大甕隨行。令史在甕中,懼不敢動。須臾,至一處,是山頂林間,供帳簾幕,筵席甚盛,群飲者七八輩,各有匹偶,座上宴飲,合昵備至,數更後方散。婦人上馬,令婢騎向甕,婢驚雲:“甕中有人。”婦人乘醉,令推著山下,婢亦醉,推令史出,令史不敢言,乃騎甕而去。令史及明都不見人,但有余煙燼而已。乃尋徑路,崎嶇可數十裏,方至山口,問其所,雲是閬州,去京師千余裏。行乞辛勤,月余,僅得至舍。妻見驚問:“久之何所來?”令史以他答。復往問胡,求其料理。胡雲:“魅已成,伺其復去,可遽縛取,火以焚之。”聞空中乞命,頃之,有蒼鶴墮火中焚死。妻疾遂愈。(《廣異記》)

最後的結果是:在胡人術士的幫助下,以火攻將鶴妖除去,戶部令史A一家人又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結局略顯倉促。但這符合古代志怪筆記的慣用手法:刹車式結尾。

無論如何,故事的想象力是極為詭異的:夜半升空的妻子與女婢,千裏之外的荒山夜宴,側居其鄰的胡人術士,黑夜飛行的掃帚,大甕裏面驚恐無措的男主人公……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國古代的符號中,鶴往往是仙與吉祥的象征,綜觀歷代志怪筆記,很少有以仙鶴為妖講述一個故事。本條則是個例外。這當然不是故事中最有意味的,令人最感興趣的是女婢騎著掃帚飛行的場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中國第一個甚至唯一一個記載騎掃帚飛行的志怪故事。眾所周知,騎掃帚飛行是西方魔幻小說裏的情景,人們通過《哈裏·波特》的故事而印象深刻。但在一千多年前的中國唐朝的志怪筆記裏就已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實在令人驚異,作為“哈利之母”的英國的羅琳女士又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