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奈河血草(第2/3頁)

幾天後,董觀在寺院大殿中看到兩個泥偶,相貌很像送他回來的那倆人。此後,他苦讀經文,寒暑無怠,幾年後才歸還故鄉。當時已是敬宗寶歷二年五月。後至武宗會昌年間(公元841年—846年),滅佛行動開始,天下佛寺多被拆毀,董觀也失去修行場所,於是去了長安,以為王公貴族占蔔過活,生意還不錯,後來被推薦做了山東沂州臨沂縣縣尉。

董觀,太原人,善陰陽占候之術。唐元和中,與僧靈習善,偕適吳楚間。習道卒,觀亦歸並州。寶歷中,觀遊汾涇,至泥陽郡,會於龍興寺。堂宇宏麗,有經數千百編,觀遂留止,期盡閱乃還。先是,院之東廡北室,空而扃鑰。觀因請居,寺僧不可,曰:“居是室者,多病或死。且多妖異。”觀少年恃氣力,曰:“某願得之。”遂居焉。旬余,夜寐,輒有胡人十數,挈樂持酒來,歌笑其中,若無人。如是數夕,觀雖懼,尚不言於寺僧。一日經罷,時已曛黑,觀怠甚,閉室而寢。未熟。忽見靈習在榻前,謂觀曰:“師行矣。”觀驚且恚曰:“師,鬼也。何為而至?”習笑曰:“子運窮數盡,故我得以候子。”即牽觀袂去榻。觀回視,見其身尚偃,如寢熟。乃嘆曰:“嗟乎!我家遠,父母尚在。今死此,誰蔽吾屍耶!”習曰:“何子之言失而憂之深乎?夫所以為人者,以其能運手足,善視聽而已,此精魂扶之使然,非自然也。精魂離身,故曰死。是以手足不能為,視聽不能施,雖六尺之軀,尚安用乎子寧足念!”觀謝之,因問習:“常聞我教有中陰去身者,誰為耶!”習曰:“吾與子,謂死而未更生也。”遂相與行。其所向,雖關鍵甚嚴,輒不礙,於是出泥陽城西去。其地多草,茸密紅碧,如毳毯狀。行十余裏,一水廣不數尺,流而西南。觀問習,習曰:“此俗所謂奈河。其源出於地府耶。”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又見岸上有冠帶袴襦凡數百,習曰:“此逝者之衣。由此趨冥道耳。”又望水西有二城,南北可一裏余,草樹蒙蔽,廬舍駢接。習與觀曰:“與子俱往彼,君生南城徐氏,為次子;我生北城侯氏,為長子。生十年,當重與君舍家歸佛氏。”觀曰:“吾聞人死當為冥官追捕,案籍罪福,苟平生事行無大過,然後更生人間。今我死未盡夕,遂能如是耶!”曰:“不然。冥途與世人無異,脫不為不道,寧桎梏可及身哉?”言已,習即牽衣躍而過。觀方攀岸將下,水豁然而開,廣丈余,觀驚眙惶惑。忽有牽觀者,觀回視,一人盡體皆毛,狀若獅子,其貌即人也。良久,謂觀曰:“師何往?”曰:“往此南城耳。”其人曰:“吾命汝閱《大藏經》,宜疾還,不可久留。”遂持觀臂,急東西指郡城而歸。未至數裏,又見一人,狀如前召觀者,大呼曰:“可持去。將無籍。”頃之,遂至寺。時天以曙,見所居室,有僧數十擁其門,視己身在榻,二人排觀入門,忽有水自上沃其體,遂寤。寺僧曰觀卒一夕矣。於是具以事語僧。後數日,於佛宇中見二土偶人像為左右侍,乃觀前所見者。觀因誓心精思,留閱藏經,雖寒暑無少墮。凡數年而歸。時寶歷二年五月十五也。會昌中,詔除天下佛寺,觀亦斥去,後至長安,以占候遊公卿門,言事往往而中。嘗為沂州臨沂縣尉。余在京師,聞其事於觀也。 (《宣室志》)

這是一個險些誤入幽冥的故事。

在《宣室志》中,還有一個類似的故事,說的是西河郡平遙縣,有鄉中小吏張汶,在一天晚上聽到有人敲門,開門後見是自己的哥哥。張汶驚恐不已,因為哥哥早已故去。其兄道出緣由,稱死後常思念親友,如今幽冥地府裏的官員讓他回來省親。另外,還提到一點:冥官還要召見一下張汶。張汶大恐:為冥官召見,那不就死了嗎?於是力辭不去。他哥哥笑而抓其袍,把張汶拉出家門。張汶在哥哥的帶領下,走了十多裏地,前路已漆黑,只有車馬奔馳與人哭喊之聲,仔細一聽,哭者正是自己的妻子與其他兄弟。張汶自語道:我聽說人要是死了,可看到自己先前死去的親友,我現在呼喊一聲,看看是不是這樣?張汶有個表弟叫武季倫,已死數年,於是張汶在幽暗中大喊:“武季倫何在?!”黑暗中,突然從旁邊伸過一個腦袋:“我在這兒呢,表哥。”事情已如此。正在張汶驚恐時,突然聽到黑暗中有人高喊:“平遙縣吏張汶何在?!”張汶慌忙答應,隨後見黑暗中有二人,一坐一立。坐者前有桌案,上放生死簿。坐者問張汶一生中有幾次大過,張汶未答。於是那人叫立者查找張汶在幽冥的底档,立者看後說:張汶沒死,當遣回陽間。坐者怒道:既然沒死,為什麽召來?立者道:張汶之兄在幽冥已久,為我們地府做事,因嫌勞累,所以曾上奏要以其弟代替自己的差事,但我們並未答應,他於是私自把其弟帶入幽冥。坐者怒斥其兄擅自行動,不遵法令,叫手下將其打入監獄,而將張汶送歸陽間。可以說,這是一個哥哥因私心而害弟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