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信使的遭遇(第2/3頁)

陳少遊鎮淮南時,嘗遣軍卒趙某使京師遺公卿書。將行,誡之曰:“吾有急事,候汝還報。以汝驍健,故使西去,不可少留。計日不至,當死。”趙日馳數百裏,不敢怠。至華陰縣,舍逆旅中,寢未熟,忽見一人綠衣,謂趙曰:“我吏於金天王。王命召君,宜疾去。”趙不測,即與使者偕行,至嶽廟前,使者入白趙某至,既而呼趙。趨拜階下,其堂上列燭,見一人據案而坐,侍衛甚嚴。徐謂趙曰:“吾有子婿,在蜀數年,欲馳使省視,無可為使者。聞汝善行,日數百裏,將命汝使蜀,可乎?”趙辭以:“相國命西使長安,且有日期,不然當死。今為大王往蜀,是棄相國命也,實不敢還廣陵。且某父母妻子俱在,忍生不歸鄉裏。非敢以他辭不奉教,唯大王察之。”王曰:“徑為我去,當不至是。自蜀還由長安,未晚也。”即留趙宿廟後空舍中,具食飲。憂惑不敢寐,遂往蜀,且懼得罪;固辭不往,又慮禍及。計未決,俄而漸曉,聞廟中喧闐有聲,因出視,見庭中虎豹麋鹿狐兔禽鳥近數萬,又有奇狀鬼神千數,羅列曲躬如朝謁禮。頃有訴訟者數人偕入,金天斷理甚明,良久退去,既而謂左右呼趙。應聲而去,王命上階,於袖中出書一通付趙曰:“持此,為我至蜀郡,訪成都蕭敬之者與之。吾此吏輩甚多,但以事機密,慮有所泄,非生人傳之不可。汝一二日當疾還,無久留。”因以錢一萬遣之。趙拜謝而行,至門,告吏曰:“王賜以萬錢,我徒行者,安所賫乎?”吏曰:“置懷中耳。”趙即以錢貯懷中,輒無所礙,亦不覺其重也。行未數裏,探衣中,皆紙錢耳,即棄道傍。俄有追者至,以數千錢遺之,曰:“向吾誤以陰道所用錢賜君,固無所用,今別賜此矣。”趙受之。晝夜兼行,逾旬至成都,訪蕭敬之,以書付之。敬之啟視,喜甚,因命席,謂趙曰:“我,人也,家汝鄭間。昔歲赴調京師,途至華陰,遂為金天王所迫為親。今我妻在此,與生人不殊。向者力求一官,今則遂矣,故命君馳報。”即留趙一日,贈縑數段,以還書遣焉。過長安,遂達少遊書。得還報,日夜馳行,至華陰。金天見之大喜,且尉勞:“非汝莫可使者!今遣汝還,設相國訊汝,但言為我使,遣汝為裨將,無懼。”即以數十縑與之,曰:“此人間縑帛,可用之。”趙拜謝,而徑歸淮南。而少遊訊其稽留,趙具以事對。少遊怒,不信,系獄中。是夕,少遊夢一人,介金甲,仗劍,曰:“金天王告相國,向者實遣趙某使蜀,今聞得罪,願釋之。”少遊悸寤,奇嘆之且久。明日晨起,話於賓僚,即命釋趙,署為裨將。元和中猶在。 (《宣室志》)

據說到了唐憲宗元和年間趙某依舊健在。在這個故事中,快遞員趙某為我們上演了一場走馬燈似的快遞展示,確實是個不錯的信使。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金天王的身份。趙某的遭遇發生在華陰,以此推斷,金天王當是西嶽華山之神。再引起人注意的是,他對趙某說的那句話:“把它交給蜀地成都的蕭敬之,此事甚秘,怕泄露,所以找人間之人去辦。”聯系到後來蕭敬之的話:“我向金天王求一官,他給辦妥,故派您傳信。”可以設想,華山之神金天王之所以派陌生人趙某當此信使,也是為了安全起見。因為他徇以私情,為自己的女婿求官,怕被臣下所知,壞了名聲。其實,在這個故事中,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最令人關心的是陳少遊發出的那封書信。這到底是一封什麽樣的書信,為何如此重要和緊急?

如前文所說,陳少遊為人聰明,善於斂財,而又長於用財,以此交結權貴,頻獲遷升。舉個例子:唐代宗永泰二年(公元766年),陳少遊被任命為桂州刺史,他嫌這個地方太偏僻,欲求在比較近的州郡為官。當時,朝廷負責人事的主腦是宦官董秀。這難不倒陳少遊,他第一時間跑到董秀家門口堵著,後來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陳少遊:“您家中有幾口人?每月又花費多少錢?”

董秀:“做這份小差事已久,而眼前物價又高,一個月花費一千多貫錢吧。”

陳少遊:“如此計算,您的工資實在支撐不了您的開支!這樣吧,我願以一己之力供您全家之需,每年給您五萬貫錢。現在就給您一半,其余的過幾天補齊。以此過活,又有什麽不好呢?”

董秀大喜。陳少遊隨即哭泣:“但我就要到南方上任了,此去荒蠻,只恐再不能生還而歸,以睹您的容顏啦!”

董秀臉一紅:“中丞美才,不當遠官,請從容旬日,冀竭蹇分。”這是史上的原話。大意是說,您是個人才,怎麽能去偏遠的地方為官呢?再等些日子,也許會有轉機。當然有轉機。當時,陳少遊還賄賂了宰相元載之子元仲武。在董秀、元載合力推薦下,沒幾天,朝廷下來新委任狀,叫其擔任安徽境內的宣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