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狡兔死,走狗烹(第3/8頁)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哈姆雷特的生死抉擇問題,又無情地擺在了呂雉的面前!

這時,呂雉馬上想到了一個救星,丞相蕭何。準確地說,此時應該稱蕭何為國相。因為一年前,劉邦把丞相改為國相。劉邦這不是在玩文字遊戲,這兩個職位,從其內涵上來說,“國相”比“丞相”權威更大。

傻瓜都知道呂雉為什麽要找蕭何。這不僅因為他是國相,更重要的還有,他是韓信的伯樂。滅火還須點火人,蕭何不去滅火,誰去?又再說了,蕭何你是天下皆知擅長打後衛的高手,韓信就要射球進門了,劉邦那個前鋒已經來不及了,後衛不搶球,那大家都跟著完蛋了。

呂雉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問題是蕭何怎麽搶?怎麽撲?

於是,呂雉和蕭何一夜討論,得出一個結果:韓信這廝,只能誘殺,不能擊殺。

此時,劉邦只是大敗陳豨,而不是幹掉。然而,那是一個信息絕對不對稱的冷兵器時代,這讓呂雉有機可乘。呂雉認為,不如向外詐稱陳豨已滅,朝廷要舉行慶功會,諸侯大臣,只要沒有被擡進殯儀館的,一律得來參加朝賀!

高,實在高。朝賀不是叫你雪中送炭,也不是叫你錦上添花,只不過是叫你拍拍手,鼓鼓掌,說句不痛不癢的好話,這都有難度嗎?

主意已定,呂雉命蕭何出發,由他親自請韓信入朝。

蕭何來到了韓府,見到了韓信。兩人相見,不勝唏噓。一晃眼就十一年過去了,十一年前,韓信自登上拜將壇上,就一步一步地朝人生巔峰沖刺。出漢中,灌章邯,擒魏王豹;背水一戰,斬殺陳馀;蒯通之計,殺將入齊;兵圍垓下,四面楚歌,大敗楚王。這一幕幕好戲,如煙似霧,一闕又一闕,不勝光榮,不勝感慨。

然而,如今這一切都成了光陰故事。

韓信,曾經潛龍勿用,見龍在田,飛龍在天,亢龍有悔。韓信成長的一生,是蕭何造就的一生。如果說韓信是一部活史,那麽蕭何就是一部活史寫作的史家。歷史,從來都是悲劇的。今天,蕭何就將輕輕地點上一個大大的感嘆號,以表示終結這部偉大的歷史作品。

蕭何心裏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悲傷。他和韓信回憶了許多許多,聊起了許多許多,最後,蕭何藏住滿懷悲傷,假裝淡然地對韓信道:“陳豨死了,這是滿朝皆賀之事。你盡管有病,但還是得去朝賀一下。不然,落給別人話柄,不好!”

蕭何這話就像一陣風,掐滅了韓信內心殘存的火焰和夢想。沒有外應,造反已是不可能的事。陰謀就像懷孕,早產是危險的,晚產也是危險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醞釀了三年之久的陰謀,只能這樣讓它胎死腹中。

第二天,韓信上朝了。

我們知道,長安有兩座宮殿,一是長樂宮,二是未央宮。自從蕭何修好了未央宮,劉邦就搬到那裏辦公,而長樂宮則是皇後呂雉辦公所在地。從政治權力大小來說,未央宮是太陽,長樂宮是月亮。太陽不照,月亮升空;劉邦不在,呂雉說了算。所以說,大家要上朝道賀,其實就要沖著長樂宮而來。

此時,呂雉已在長樂宮埋伏武士,靜待韓信。陳平曾經說過:擒韓信,不過一力士耳。所以,他發明了雲夢澤之遊,捉住了韓信。現在,呂雉再學陳平,讓韓信知道,人生因相同的事,犯兩次相同的錯誤,那不是不可能的。

春天的早晨,寒氣摧人。當韓信走進長樂宮來,似乎發現天空彌漫著一股不祥之氣。事實告訴他,第六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這時,只見呂雉埋伏的武士蜂擁而上制服韓信,縛往長樂宮室內,當即斬殺。

同時,韓信三族被夷,血染長安。

英雄謝幕,長樂宮的編鐘開始撞響。悠悠長鐘,發出江河之悲。韓信,他的一生是傳奇的、精彩的,亦是簡單的。簡單得只剩下一句詩,那就是:生死一知己,存亡兩婦人。

知己,指的是蕭何;存之婦,指的是漂母;亡之婦,則是呂雉。

千古以來,無人不對韓信之死心表遺憾和可惜。呂雉落刀幹脆,先斬後奏,足見她對韓信之恨。恨他功高蓋主,以勢壓人;恨他不識時務,不知死字何寫。

看來,韓信早不死,晚亦死。這正如司馬光所說的: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之心望於人,不亦難哉!

三 蒯通:走狗無罪

這年春天,劉邦從戰場歸來。此次出征,盡管他沒有幹掉陳豨,但是他成功斬殺韓王信,也算了卻半樁心病。

此時,呂雉於洛陽等待劉邦歸來。她一見到劉邦,第一件事就告訴他淮陰侯韓信謀反一事,並且狠狠地加上一句:韓信終於被我殺了!

劉邦一聽,不由悲喜交加。劉邦之喜,喜在天助漢朝,誅滅反賊。悲的則是,韓信英雄一世,不善始也不善終,可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