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中興(第4/9頁)

金聲桓的記憶,果然掉了一地,一直就帶著二十萬大軍在北面死啃。一幫人啃不動,換另一幫人繼續啃;還是啃不動,就調坐鎮九江的王得仁南下幫著啃。

王得仁一撤,麻煩可就大了!

金聲桓起義時,絕大部分江西官員被殺,但時任江西掌印都司的柳同春僥幸逃脫,徑直奔往南京“報案”,江西“易幟”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京。

江西一旦喪失,南方形勢可能將發生逆轉,多爾袞登時警覺起來,先後下達三道命令:

第一,授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為征南大將軍,會同鑲白旗固山額真何洛會,以及降將劉良佐,從北京率大軍趕赴江西平亂。

第二,命固山額真朱馬喇、江南總督馬國柱率軍從南京逆江而上,在安慶與譚泰大軍會合。

第三,命進取湖南的“三王”軍隊退守漢陽,防止湖北發生連鎖反應。

閏四月下旬,譚泰大軍抵達東流,開始兵分兩路進攻江西。譚泰率主力進攻九江,何洛會率偏師進取饒州。由於鎮守在九江的王得仁已南下幫忙去了,至五月初一,饒州、九江相繼失守,江西的北大門洞開。

五月初七,清軍前鋒逼近南昌,金聲桓、王得仁被迫從贛州撤退,贛州守將趁機出城追擊,在金聲桓的屁股後面打了一頓“太平拳”。十九日,金聲桓、王得仁退守南昌城內。

開創南明“中興”局面的江西,因大老粗金聲桓的一念之差,瞬間演變成了危局。

“毀三觀”2.0

永歷二年(1648年)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年,既是讓“逃跑帝”朱由榔意外驚喜的一年,也是讓多爾袞頗感頭大的一年。

江西這档子事還沒完全摁住,廣東也發生了2.0版本的“毀三觀”事件。——永歷二年(1648年)四月十五日,李成棟在廣州宣布“易幟”,反清復明!

李成棟我們應該很熟悉了,從投降清軍開始,李成棟就成了響當當的名人。嘉定三屠、剿滅隆武、鏟翻紹武、進逼廣西、鎮壓“三忠”,樁樁件件都是這位仁兄幹的好事!

毫不誇張地說,李成棟為清軍平定江南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樣的“死硬分子”居然反水了,到底在搞什麽飛機?

李成棟在這個時候突然宣布“易幟”,當然主要是受到金聲桓的影響。但是,任何事情的變化,內因是根據,外因是條件,外因要通過內因才能起作用。從吳勝兆到金聲桓,再到李成棟,雖然各自反水的具體情況千差萬別,但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我們隱約感覺到,這些事變的背後,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黑手!

這只黑手,便是清廷入關初期對待漢人的“潛規則”。

清軍問鼎中原,一路摧枯拉朽,漢人紛紛歸附。清廷在壯大力量的同時,也遇到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如何區別對待紛至沓來的歸附者?

一視同仁?——幼稚!大家一起吃“大鍋飯”,幹多幹少一個樣,誰還會賣力幹活?

論功行賞?——看上去很公平,其實更幼稚!戰爭時期的功勛,當然是勝仗打得多。打勝仗,需要實力;打勝一仗,實力漸長,如果級別也跟著長,你信不信,只要誰打遍天下無敵手,槍口一轉就要打進紫禁城。

或許有人會說,等平定天下再挨個收拾不就結了?要麽殘暴一點,像劉邦對付韓信那樣兔死狗烹,要麽溫和一點,像宋太祖那樣“杯酒釋兵權”。——換作其他朝代,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明太祖朱元璋也是這麽幹的。但到了清朝,情況就大不同了,因為它是少數統治多數的“異族”。

動一個漢人將領都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更別說動一窩了,滿八旗就那幾號人,經得住幾個人捶?後來康熙以“削藩”之名玩“兔死狗烹”的把戲,“三藩之亂”(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便攪得清廷不得安寧。若不是人心已定,叛亂勢力不占主流,最後的結果還真是很難預料。

平起平坐不妥,論功行賞也不行,按姓氏筆畫為序就更扯淡了(聰明的立即改姓一,更聰明的連姓名都不要),那該怎麽辦呢?有辦法!——按“投誠”時間排序,同一序列按功績封賞。

第一等漢人是清軍入關之前“投誠”的,武將歸入“漢八旗”,文臣基本享受滿族官員待遇(通婚不行,但可以擔任掌握兵權的總督),統稱為“遼人”,如範文程、洪承疇、孔有德;

第二等漢人是清軍進京之前“投誠”的,功高者可以封王,如吳三桂;

第三等漢人是清軍過江之前“投誠”的,封王是指望不上了,總督也免談,如劉澤清、劉良佐、李成棟;

第四等漢人是清軍過江之後“投誠”的,極少數得以苟延殘喘,大多數等著挨刀,如鄭芝龍、丁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