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鴻章一生的最後一次議和(第5/11頁)

慈禧是逃亡逃到這裏的,卻要在西安的地盤上殺一個籍貫是西安的高官,也難怪群情激憤,但是不殺又是不行的,不殺,八國聯軍很可能就會殺她!

慈禧同志就只好丟車保帥了,她諭令陜西巡撫岑春煊到趙舒翹家中賜死,並要岑春煊親眼看到趙舒翹死亡才能回來復命。

岑春煊帶著諭旨來到趙舒翹的家中,跪在地上的趙舒翹默默聽完岑春煊宣讀的諭旨,他問:“太後難道沒有別的旨意了嗎?”

“沒有了。”岑春煊回答。

趙舒翹的夫人默默地拿出了毒藥,先自己吞下,然後遞給了趙舒翹吞下,夫人很快氣絕,而一個時辰過去了,趙舒翹並沒有氣絕。

趙舒翹不死,岑春煊大人自然就沒法交差,於是他又讓趙舒翹吞下鴉片。神奇的是又過了一個多時辰,趙舒翹仍然頑強地活著,對於死,他似乎是很不甘心!

岑春煊只好又讓趙舒翹喝下砒霜,砒霜入肚,趙舒翹疼得滿地打滾,不住哀號,最後只剩下了微弱呻吟。但他仍然不肯死,他的心志十分堅定,他相信慈禧一定會在最後關頭“赦免”他,他雙目炯炯地盯著大門,等待“太後別的旨意”。

一直折騰了五個時辰了,岑春煊滿頭大汗,再不回去復命,他自己也很難交代了,他只能自己動手,給趙舒翹“助死”。於是,岑春煊叫人拿來用酒浸濕過的厚紙,分別蓋住趙舒翹的嘴、鼻、耳。在換了幾次紙之後,趙舒翹終於氣絕,死時他仍然圓睜雙目,盯著那空空的大門。

最後,真正難以處理的是榮祿。榮祿是武衛軍總統,是與八國聯軍作戰的清軍主力的直接領導,更何況榮祿還親率武衛軍中軍“圍攻”過使館區,造成了洋人的死傷,總之,與洋人開戰是慈禧下的命令,但最大的執行者就是榮祿。在慈禧要找替罪羊的情況下,很不幸,在八國聯軍的名單上,榮祿大人就是最有可能取代慈禧的“禍首”!

問題是,即使是對大清官場比較了解的八國聯軍,他們也不清楚榮祿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官,雖然他是武衛軍總統,手下的聶士成等將領英勇抗敵,但榮祿大人別說上前線督戰、鼓舞士氣,就連在朝堂上也沒有說過要抗洋的話。他從來沒有發表過他的政治觀點,而他親自率領一萬多武衛軍中軍“圍攻”使館區近2個月,發射了那麽多的大炮槍彈,卻沒有造成一個公使傷亡,這點也是令八國聯軍大惑不解的,以至於入城後他們還要相互打聽:“榮祿是誰?”

慈禧逃出北京之前,她本來是留下榮祿替她“坐鎮京城”的,不過榮祿很害怕八國聯軍會找他算賬,於是就自己一個人逃了,先逃到了保定。在慈禧的隊伍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往西安府時,朝廷的大學士、軍機大臣,慈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清實際宰相“榮相”,正在保定生死未蔔、惶恐難安,他還特意通過張之洞去探詢洋人的意思,會不會拿他開刀,讓他也上名單。

“解救”榮祿的人出現了,他是李鴻章。同一陣營裏的人自然要相互照應,更何況在兩年前的戊戌變法中,已經在慈禧那裏犯了殺頭大罪的袁世凱和李鴻章的世侄徐致靖,都是榮祿利用當時慈禧對他的特別倚重而力保下來的。李鴻章東山再起出任兩廣總督,也是榮祿在幕後一手操辦的。現在,李鴻章又成了慈禧不得不特別倚重的人,正是對榮祿大人報恩之際。

當時慈禧還在擔心八國聯軍會不會找她算賬,李鴻章上奏慈禧:這件事情我可能一個人搞不定,還請您召回在保定的榮祿到您身邊主持大局,我和榮祿大人內外聯手,這事兒在八國聯軍那裏就會好辦得多。

此時的慈禧對於李鴻章簡直是言聽計從,於是她詔令榮祿“前來行在,入直辦事”(1900年10月6日上諭),李鴻章就是要通過此舉讓八國聯軍意識到:在朝廷內部,榮祿大人仍然是能夠影響慈禧的最重要的人物,你們議和提出的條件,只有我李鴻章“榰柱於外”,沒有榮祿大人“斡旋於內”是不行的,八國為了自己的利益,對這樣的人物一定不會過於責難。

而在北京,突然冒出了許多“高官日記”“高官書信”“紀事”等之類的文件,它們大多是八國聯軍的士兵從高官的宅子裏搜出,私密性很強的日記無比“巧合”地落到八國聯軍手裏,反正渠道來源是“可信”的。而這些文件有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通過朝廷“內部人士”之口,不厭其煩、無比詳盡地講述榮祿與端王集團之間的鬥爭、暗地裏反對開戰、阻截廢立以及盡力周旋保護使館的過程。比如著名的《景善日記》,前禮部右侍郎景善在八國聯軍入城時自殺,後來八國聯軍在進入他家檢查中偶然發現了這部日記。大家對這樣的日記自然就深信不疑,而它的內容就是通過景善的記錄,將榮祿在“反戰、反端王集團”的表現描述得有如現場直播。不過很可惜,雖然《景善日記》記載了很多真實的史料(因為榮祿與端王集團的鬥爭也是史實),但它已經被後世證實是一部偽造的“高官日記”,而且很可能就是榮祿或者李鴻章“在京的黨羽”為榮祿開脫而在景宅中布局(“當時榮已列禍首單,其黨偶見景記,遂攫以竄入他語,重仿一冊,置之景宅,故引德軍入檢。”——瓜爾佳・金梁:《四朝佚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