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鴻章一生的最後一次議和(第6/11頁)

好吧,這一招果然最奏效,要知道洋人最相信的往往是“渠道可靠”的什麽“內部材料”“解密档案”,他們認為這些才最真實也是最公正的,再加上公使們講述了“使館之圍”的真相,八國聯軍恍然大悟了:原來在那萬惡的端王集團周圍,還潛伏著一個如此忍辱負重、對我們洋人“友好”的宰相級別的高官!我們能追究他的責任嗎?噢,不,不能,我們要保護這樣的人,各國對榮祿大人充滿敬意!

就這樣,一個公認的最應該上八國聯軍“戰犯”名單的人,卻在一系列的暗中運作之後,令人大跌眼鏡地安然無恙。不僅八國聯軍沒有把他列在名單之中,慈禧也因為要依靠榮祿與李鴻章“聯手”為她開脫而不得不更加“恩寵”榮祿。事實上自從榮祿趕赴慈禧身邊後,他也確定了一個原則:自己的一切,仍然是跟慈禧捆綁在一起的,李鴻章等人也是,保太後,就是保大清,保大清,必須先保太後!每當與李鴻章商談“議和”的問題,榮祿在堅持這一條原則上,從來沒有動搖過。

如此為自己賣力,慈禧自然更加重用,反正她的幫手也不多了,軍職出身的榮祿很快將會成為文華殿大學士(朝廷大臣最高級別的政治榮譽),慈禧身邊最紅的紅人,“得太後信仗,眷顧之隆,一時無比,事無钜細,常待一言決焉”(《清史稿》),而他的女兒甚至被慈禧賜婚給皇族,被慈禧納入“接班人”的考慮計劃之中。榮祿就這樣從此成為榮耀無人可匹的皇親國戚。

那個曾經因為出身問題而自卑而苦惱的榮祿,終於再也不必為此懊惱了。從此,他的血統中,也帶有了一個“皇”字。

而這一切,正是榮祿“奮鬥”來的,也是他在官場上鉆營而來的。正是因為他不是皇族後代、出身低微,在官場上的關鍵詞就永遠只能是“奮鬥”和“往上爬”。

對於榮祿來說,也正是因為沒有“皇族”的擋箭牌,他永遠沒有忘記“往上爬”的一個最基本的前提——自保。他是滿人,但也在積極關照和籠絡李鴻章、袁世凱等漢臣實力派;他是慈禧的心腹重臣,但總是多栽花少栽刺,以強大的意志力在朝廷中低調隱忍,不主動樹敵(包括端王集團)。他沒有上八國聯軍的名單,正是他這些積極“自保”的成果,不要指望在關鍵時刻慈禧會“保”他,如果在端王和榮祿之中慈禧只能“保”住一個,那麽這個人絕不會是榮祿,而只可能是端王。因為端王是大清皇帝的後代,愛新覺羅的子孫,也是大清的臉面和符號,對於慈禧這個專制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來說,心腹可以再找,而臉面不能不要。

在多年以前,榮祿就已經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他越接近慈禧、越接近權力的頂峰,就越沒有飛揚跋扈,而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自保”,要“自保”!自從年輕時在官場上栽了一個大跟頭之後,榮祿就再也沒有得罪過跟朝局有關的任何人了。他沒有得罪過漢黨,沒有得罪過滿黨,沒有得罪過慈禧,沒有得罪過義和團,甚至連八國聯軍都沒有“得罪”過,處處給自己鋪好了後路,這哪裏是什麽“晚清第一官場狐狸”,簡直是狐仙!

這就是榮祿,大清實際上的宰相。在風光榮耀、位高權重的背後,是那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常半夜被驚醒而又仿徨難定的高官的心;是那顆時常左右為難而又無處可訴、苦水只能往肚子裏流的高官的心。

他唯一得罪的人,就是他自己。

賠款數額的確定過程

好吧,只要不問罪自己和危及權力安全,慈禧的根本性危機已經度過了,接下來的重心就是賠款的問題。1901年2月14日,慈禧以光緒的名義頒布上諭,昭告天下:朝廷已經做出與各國議和這個“無比英明”的決定,現在我們要根據和掂量大清的物力,來促使議和順利完成,如何確定賠款數額?這要根據各國的要求以及根據和掂量大清的實際財力物力,綜合考慮來完成。既要避免列強獅子大開口,狠敲大清一筆竹杠,更不能觸怒各國,使議和破裂(“本年夏間,拳匪構亂,開釁友邦。朕奉慈駕西巡,京師雲擾。叠命慶親王奕劻、大學士李鴻章作為全權大臣,便宜行事,與各國使臣止兵議款。昨據奕劻等電呈各國和議十二條大綱,業已照允。仍電飭該全權大臣將詳細節目悉心酌核,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這樣的上諭是告訴自己人,是給“天下臣民”的一個交代,賠多少和怎麽賠是要聽洋人的。雖然娘子關久攻不下逐漸讓八國達成了共識:清國的戰爭賠償是用貨幣支付而不是領土支付,但大家最後要索賠多少銀子,各國又能分到多少銀子,這八位老兄又是各有各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