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南有條河

塔山村西南有條河,河寬30米左右。當年睿親王多爾袞在這裏飲過馬,得名“飲馬河”。

以河為界,國共惡戰六晝夜,更名“勝利河”。

大戰期間,這裏是屍山血河。

黑土地知道

——黑土地英雄譜之四

從程遠茂到梁士英,生者與逝者,都是那個時代的英雄。

那些連姓名都犧牲了的人呢?

無名者

張繼磺老人說:28團在塔山傷亡三分一,2連、3連、4連和5連傷亡最大,在三分二左右。其中,犧牲209人。這209人是掩埋的數字。有的炸飛了,遺體找不到了。

張繼磺的夫人王敏芝老人說:塔山打仗時,我們後勤在高橋。28團3營長季向蒙來了,說打把撲克吧。我說,你沒看我們忙的這個樣兒嗎?他說:玩一把,就一把——我們今晚就上去了。我們幾個人趕緊陪他玩。走後再沒見到,有人說他犧牲了,有人說他負了重傷。打完仗,4連司務長來領菜金,進屋就哭,說誰誰炸沒影兒,誰誰成“餃子餡”了。

胡可風老人說:我那個連,四次打得差不多了。第一次是四平保衛戰,140多人剩40多人。第二次打昌圖,190多人回來28個。第三次是打完彰武又打文家台。數字記不住了,傷亡也是一大半。最後一次是打義縣吳家小廟。200多人剩18個;幹部就剩個副指導員,是我現在的親家公。

這種情形是很普通的。凡是能打的連隊,都有幾次打得“差不多了”的紀錄。一個連打剩幾個人,補上還能打,還是英雄連。作風在,連隊就在。

李兆書老人說:“八。一五”後組織“反攻團”,各地動員叁軍,動員一個連就當連長,動員一個營就當營長。我當時是泗沛縣六區治安股長,動員了一個連,200多人。出趟關再進關時,就剩8個了。這8個大都是15歲左右的小鬼,不是在醫院當護理員,就是給首長當警衛員,這麽剩下來的。1950年3月蘇北發大水,部隊撥一批糧食救災,我回去一趟。鄉親們都跟我要人,說你把我那孩子弄哪去了呀……

1986年5月,當年冀東16軍分區一些老人在北戴河聚會,座談闖關東攻克山海關戰鬥。老人們像當年從戰場上下來一樣,見面就說:“你還活著呀!”嘮著嘮著,就淚水吧嗒的了:“文化大革命”中,誰誰被打死了,誰誰被打殘了,誰誰離婚了,孩於也帶走了……

“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還要過“文化大革命”這一關!

《東北三年解放戰爭軍事資料》寫道:

東北的部隊在出關時不超過十一萬人,二萬幹部(黨、政、軍幹部在內),全數不超過十三萬人,在三年的解放戰爭中,殲滅了敵人一百零六萬馀人,自己發展壯大為一百三十萬馀人,三年來東北的人民以一百四十四萬五千九百零九人的子弟叁加了人民解放軍,三年戰爭中我們俘廢了敵人六十四萬九十六百卅人,如果以三分之一的俘虜(廿萬人)補充了我們部隊,加上出關的十一萬,則我軍全部實力的最高額為一百七十五萬五千九百零七人,三年的解放戰爭,我軍傷亡卅萬零一千零七十九人(其中傷十九萬四千八百一十三人,亡五萬五千四百卅九人,被俘失蹤五萬零八百二十七人),在十九萬四千八百一十三人傷員中有百分之三十成了殘廢(折合五萬八十四百四十四人),百分之四在醫院死亡(折合為七千七百四十四人),總計戰亡,失綜,殘廢,死亡合計為十七萬二十四百馀人,因此負傷歸隊的人員只有十二萬八十六百廿五人,在一七五五,九零四(底為1755907——筆者)人中減去現有一,三二七。七一四人,則尚應有四二八,一九三人的差數。除去戰死、失蹤、被俘、醫院中死去和殘廢等去掉一七三,四五四人,則仍有三五五,七三六人不對數,三年來估計我們部隊的逃亡清洗可能有十五萬人,還有十萬馀的誤差,我們認為在政府擴兵中可能有重復的數目字,和動員逃兵歸隊的重復數字……⑺傷亡30多萬人。

戰死、失院、殘廢、死亡17萬多人。

逃亡、清洗可能有15萬人。

錦州淩河區退休老工人耿福恩,當年叁加過掩埋烈士遺體。

老人說:太多,天也冷了,弄不過來,大都是集中起來先埋上,第二年春天再清理、掩埋的。當時味兒就不小了,再埋一冬天,那味兒能好?

連長以上的有棺材,戰士大都是用櫃子,後來櫃子也不夠了。唉……

有些家屬來說,天南地北的,住回運,有些犧性時沒模樣了,又埋得泥呀士的,怎麽認?就那麽撥拉找呀,哭呀,有的趴那兒就起不來了,……

張繼磺老人說:28團的烈士,都埋在高橋北山上。開頭有棺材、櫃子,後來就是門板、炕席、高梁秸。不是10月16日,就是17日,在墓地開的追悼會:那場面,一輩子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