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嚴挺之事件

很長時間以來張九齡十分郁悶,從張守珪問題一直到這次廢立太子事件,他明顯感覺到皇帝陛下對自己的態度大不如前,尤其是牛仙客事件皇帝陛下大發雷霆,的確出乎張九齡的意料之外,而通過那次事件他也明顯感覺出李林甫似乎從先前裝孫子的角色,大有沖向前台之勢。

綜合多種事件,張九齡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宰相之位有可能不保!

此時,他開始重視起這個“不學無術”給自己搭下手的人,張九齡明白如果沒有皇帝的撐腰,李林甫是不可能在牛先客事件中,公開在朝堂上貶低自己。在張九齡看來,未來最有可能替代自己的就是李林甫。

面對自己日益陷入的窘境,張九齡開始思索辦法試圖挽回局面,於是他給李林甫寫了一首《詠燕》詩寄給他:

海燕何微渺,乘春亦暫來。

豈知泥滓賤,只見玉堂開。

繡戶時雙入,華堂日幾回。

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

在詩中張九齡自比一只渺小的燕子,將李林甫比作一致雄鷹,表示自己無心也無力與翺翔的雄鷹去競爭,希望李林甫這只雄鷹能夠放過自己一馬。

顯然,張九齡通過這首詩想向李林甫釋放一種和解的信號,但他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官場鬥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遊戲,“政敵”這個概念本身無關於道德水平,而是一種爭奪利益的碰撞。

更何況,這場矛盾還是源於他看不起“不學無術”的李林甫。

不可否認,張九齡的詩寫的實在漂亮,也很誠懇,但這種誠懇絲毫沒有打動李林甫,反而在李林甫面前暴露了底氣不足的弱點。這再一次證明了張九齡是個很出色的文學家,卻並不是個合格的官場中人。

不過,張九齡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對很多事情都有著驚人的預判,從泰山封禪提醒張說提防宇文融一直到預測安祿山會謀反,我們不得不對張九齡的精準預測表示欽佩,而他同樣對自己前途的判斷也十分精準,除了這次向李林甫低頭之外,事實上張九齡還曾經讓好友時任中書侍郎的嚴挺之主動巴結李林甫。

張九齡當時想推薦嚴挺之進入宰相班子,但他知道如果沒有李林甫的幫助,僅憑自己目前的現狀,很難幫助嚴挺之成功,所以他告訴嚴挺之,現在李林甫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你一定要去主動去拜訪他,和他聯絡感情。

在我看來,張九齡給予嚴挺之的建議,除了有幫好友升官的意圖之外,很可能還有一種“曲線救國”的問道,那就是在自己地位岌岌可危的情況下,嚴挺之如果進入宰相班子,那未來無論如何自己都能夠得到照應,而眼下要是實現嚴挺之進入宰相班子,李林甫那裏是首先必須要賣過去的一道關,誰讓人家已經漸漸成為皇帝陛下眼前的紅人呢?

但是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夠和張九齡成為好友的人,一定是具有文人風采,才學出眾的人,而且都對李林甫那種“不學無術”的小人嗤之以鼻。

李林甫曾經舉薦心腹蕭炅擔任戶部侍郎,蕭炅是個和李林甫一樣是個沒有什麽文化水兒的人,曾經當著嚴挺之的面將“伏臘”錯念為“伏獵”,引起了嚴挺之的一陣嘲笑,而且告訴張九齡朝廷裏怎麽可以有“伏獵侍郎”,沒過多久蕭炅就被派往岐州去做刺史。

這一切李林甫全都記在心裏。

有了這一樣過節,加上嚴挺之的高傲,所以他並沒有聽從張九齡的建議。

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久之後嚴挺之讓李林甫抓到了把柄,張九齡也因這件事而被罷相。

事情的起因源於蔚州刺史王元琰貪汙案件。

王元琰雖然稱不上什麽大人物,但他有個身份特殊的老婆,之所以說特殊,是因為她曾經是嚴挺之的前妻。

這個案子一經查證事實俱在,王元琰馬上就要被治罪,全家老小全都慌了神,於是紛紛行動起來,能動用的關系全都動用上,就連家譜上能和皇室攀上親戚的祖宗全都翻了出來,一心就想營救王元琰。

而他的老婆也就是嚴挺之的前妻出於無奈,不情願硬著頭皮找到了嚴挺之,希望他看在往日夫妻的情分上,能夠出手相援營救自己的現任丈夫。

坦白地講,有時候男女感情這種事兒是很難說清楚的,雖然離婚了,但感情真的沒有了嗎?其實未必。有的時候我們心上某一個地方,往往有著揮之不去的記憶,當那個深藏在自己心間的人忽然某一天站到面前有求自己的時候,說理智能瞬間戰勝情感那純粹是扯淡。

說是同情也好,懷舊也罷;嚴挺之最終答應了前妻的請求,他開始積極動運作營救王元琰,當然在他運作的同時,李林甫也在暗中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