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爭 1592(下) 第十八章 前進與後退(第4/5頁)

萬歷二十六年四月,解生在居昌擊潰了日軍一股小部隊,救出大批朝鮮百姓,把明軍的控制線推進到居昌以南。這意味著明軍從此可以一路南下進攻晉州,把日軍的沿海防線一分為二。

駐守晉州的島津連忙派遣一支部隊北上,封堵住明軍沿中路進攻的大門。楊鎬接到軍情以後,立刻命令李寧率兵兩千前往阻截,力求把敵人攔在居昌附近的險峻山嶺中。

李寧與日軍在居昌、鹹陽附近的沙斤驛發生了遭遇。他對倭寇毫無懼色,二話不說,帶著人殺過去,與日軍拼了個勢均力敵。日軍面對遼東鐵騎,抵擋不住,紛紛敗走。這時候,李寧的“李如松綜合症”爆發了,他沒有等全軍集結,只帶著身邊的幾十個家丁就殺了過去。

日軍一看李寧輕軍深入,便在山後擺了一個口袋陣。等到李寧入圍之後,四面伏兵大起。李寧這幾個人帶的太少了,即便是遼東軍戰鬥力驚人,也無法彌平巨大的數量差距。李寧奮戰不敵,被亂槍打死——和他的老長官李如松一先一後,同月身亡。他戰死以後,他的親兵把總李樂帶著六百多人繼續,最後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脫離了戰鬥,被趕到的朝鮮軍鄭起龍救了下來。

李寧是整個援朝戰爭中明方陣亡的最高軍官之一,副總兵。李寧戰死之後,楊鎬立刻下令讓其他將領都安心防守,切不可輕易出擊。

其實楊鎬的擔心是多余的,日軍除了在居昌搞了一次大活動以外,然後在彥陽、錦山、古今島、順天、龍譚等地發生了一些小摩擦以外,其他時間都表現得異常乖順。

日本人不僅不願意往北打,而且已經不願意再打了。早在二月份蔚山之戰剛結束的時候,加藤清正派了一個日本使者和一個朝鮮俘虜,前往漢城要跟楊鎬繼續和談,結果走到竹山就被吳惟忠逮住了。楊鎬連見一面的興趣都沒有沒,讓吳惟忠自己處理。到了四月份,在順天的小西行長又派了那位金牌小間諜要時羅,前往南原找李芳春,希望和談。李芳春這次一點沒客氣,直接把這位爺逮起來了,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他們為什麽這麽急著和談呢?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件事,秀吉之死。

秀吉在這一年,病情愈發嚴重。這位六十二歲的老人罹患重病,早已經是形銷骨立,弱不禁風,連走路都需要攙扶,只能龜縮在伏見城裏,只是在三月份去醍醐寺賞了一次櫻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日本霸主絕對撐不過今年了。

慶長之役是秀吉憑借一己之力強勢推動,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打的十分不情願。現在秀吉已經病入膏肓,日軍退出朝鮮已經是必然之勢。現在的問題,只是什麽時候退,怎麽退而已。征朝諸將在心裏都開始打起了小九九。

秀吉的野心此時已經被病魔折騰得所剩無幾,再沒了“顯佳名於三國”的理想。可他覺得不甘心,前方的捷報頻傳,勝利一個接著一個,每一戰都殺死幾千數萬的明軍與朝鮮軍,嚇得大明和朝鮮不斷乞和,可為什麽日軍的領地卻越打越小,敵人越打越多呢?

前線的真實情況是怎麽回事,秀吉其實很明白,畢竟他自己就是行伍老手。只不過這位老梟雄不肯放棄心中那一點僥幸,不願意讓花費了無數心血的征韓大計付之東流。可是理想在現實面前碰的頭破血流,朝鮮戰局的日趨惡化,國內越來越多的一揆叛亂,還有德川等東國大名們謙恭外表下的隱隱威脅,讓秀吉不得不把目光從自己挪到心愛的兒子秀賴身上。

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但秀賴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扔下一副爛攤子就走,我要給我的孩子留下一個萬國臣服的天下。

於是,狂妄的秀吉逐漸消失,理性的秀吉在慢慢醒來。可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慶長三年五月,前田利家等大老集體向秀吉請求撤軍。在秀吉的默許之下,小早川秀秋、宇喜多秀家、毛利秀元等大名先期渡海歸國。他們要麽是秀吉的親戚,要麽是西國的精銳,秀吉先把他們調回國,是怕他們折損在朝鮮,削弱豐臣家的實力。

而留在朝鮮的日軍,只剩下六萬多人,其中包括小西行長、加藤清正、黑田長政、鍋島父子、立花宗茂、宗義智和島津義弘等大名——基本上全是九州兵。他們以東邊的順天、中部的固城、泗川以及西邊的蔚山、西生浦為三個支撐點,背靠大海,遮護全羅、慶尚兩道的南部海域。

這六萬人,是日軍兩次侵朝的絕對主力,絕大部分戰役都是由他們承擔的。秀吉沒讓他們回國,一是需要他們監視聯軍動靜,以免幹擾大部隊渡海;二是他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能在朝鮮保留一個落腳點,以便日後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