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9頁)

直到此時,陳墨涵才恍有所悟——這不是在國內攻城剿匪,今天攻不下來還有明天。這次的任務是死守,二道防線尚未形成,一旦清化裏防線被突破,本軍在這個方向上將會全線潰亂,幾個師的部隊都有可能被敵人沖散。在如此事關全局的重大任務面前,梁必達就不能按照老思路行事了,他還是信不過二團,他怕二團頂不住,造成被動局面。

明白了這一點,陳墨涵在感到悲哀的同時,又感到欣慰,他想他或許過去對梁必達有諸多誤解,說誰誰誰的部隊是家底部隊,誰誰誰的部隊是非主力部隊,厚此薄彼也許多少有點,但是,要是說誰誰誰居心叵測,蓄意保存自己的實力,蓄意讓誰誰誰的部隊碰釘子受消耗,就是無稽之談了。用梁必達的話說,都是共產黨的部隊,都聽毛主席的指揮,部隊只有編制序列不同,沒有親疏之分。

過去陳墨涵對梁必達的這個說法不是不信,也不是全信。

現在他對這話也不是不信,還不是全信。但現在感情不一樣了,大局面前,梁必達將自己的拳頭部隊放在刀刃上,是做好了打光的準備的,這就看出來一個高級指揮員的胸懷了。

梁必達的部隊只有一天準備時間,搶修陣地,構築工事。至當夜淩晨,追敵前鋒已經抵達,可足卻大大出手陳墨涵和梁必達所料——敵人進攻的廈點並沒有選擇難守易攻的所得堪,而偏偏大舉進攻易守難攻的台山梘。兩個小時之內,二團的陣地上就承受了幾萬噸鋼鐵的炸藥。天上有飛機,地下有坦克大炮,輪番俯沖轟炸,不僅梁必達和陳墨涵懵了,連兵團和軍裏都一時不摸敵人的真實意圖。

至第二天黎明,二團陣地上已是一片焦土,人員傷亡過半,而此時一團的陣地上毫無敵人進攻的跡象。

陳墨涵對梁必達說,現在敵人的企圖明朗了,他就是料定我所得堪一帶是重點防禦地段,避重就輕,打台山梘是打我們一個出其不意。可以考慮調整兵力了,要加強台山梘。

梁必達在指揮部坑道外面的山坡上,雙手擎著望遠鏡,遙望火光沖天的台山梘方向,良久不語。

陳墨涵見梁必達不表態,只好再給余草金和馬西平下死命令:“打剩一兵一卒,也決不能後退半步。”

至當日下午,美韓軍隊已經向台山梘發起了連營規模的十六輪進攻,部分陣地落入敵手,余草金和多數營連幹部陣亡,馬西平收攏不足一個營的兵力與敵反復爭奪陣地,雙方展開了白刃戰。

進攻之敵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倚仗絕對優勢,白天尚且余勇可賈,但是進入夜晚,又是面對面的格鬥廝殺,就不是對手了。

經浴血奮戰,陣地失而復得。

就在台山梘方向進行艱苦卓絕的鏖戰之際,軍部緊急調配過來友鄰的一個團,連一團老團長、副師長朱預道對於台山梘的態勢都看不下去了,主動請纓,要求帶領加強過來的這個團和預備隊前出到台山梘,增援二團。

這個請求被梁必達不容置疑地駁回了。

一團團長曲向乾在所得堪無所事事,也一再報告當面沒有發現敵人進攻部隊,要求將配屬給一團的炮火實行射向轉移,從火力上減輕二團的壓力,同樣遭到梁必達的駁斥。

陳墨涵見梁必達一意孤行,痛心疾首,揪住政委張普景慷慨陳詞,要求給二團增兵。在這個師裏,目前也只有張普景能跟梁

必達抗衡了。張普景自從跟梁必達搭档之後,兩個人不知道爭吵了多少次。也是蹊蹺,梁必達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惟獨對張普景無可奈何,經常作出讓步。“這個人一貫以正宗的馬克思主義者自居,沒有辦法,理論上說不過他,誰讓咱是工農幹部呢?”梁必達還曾經一本正經地跟朱預道和曲向乾等人交代過,

對張克思的命令,絕不能含糊——梁必達在某些場合居然稱張普景為“張克思”。

“張克思”審時度勢,也認為梁必達按兵不動的行為可疑,到作戰室裏據理力爭。梁必達起先陰沉著臉不予理睬,張普景壓住火氣說:“老梁你是什麽意思?再不增援台山梘,二團就有可能全軍覆沒,這將成為二師組建以來最大的一次敗仗。你能負得了責嗎?

梁必達眉頭緊鎖,兩眼仍在沙盤上流連,又琢磨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不陰不陽地看著張普景,梗著脖頸子,說:“敗仗?老張我不客氣地跟你說,作戰你還差把火候。你哪裏知道我的壓力啊?”又說:“敗仗怎麽啦?我梁必達打了那麽多勝仗,就不能敗一次?就是敗了,我也這麽打,這一次我偏偏要打一場敗仗給你們看看。”

張普景勃然大怒,把電台都摔了,說:“梁大牙,你如果再不增援台山梘,我就向兵團報告,停止你的指揮權。你開什麽玩笑你?你是崽賣爺田心不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