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準備

書房的中間放了一盆炭火,紅紅的火光看上去就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徐平靠著火盆,手中拿了一本《孟子》在看著,已經入神。

火盆的另一邊,秀秀正在做針線,給徐平縫制新衣。

今天已是十一月十一,而到十三就是冬至了。此時的冬至是大節,與上一個大節寒食相隔了半年多,朝野上下都重視無比,規模與新年相差不大。就是再窮的人家,到了這個節日都要做一身新衣,反而新年由於離冬至太近,經常就不做了,所謂肥冬瘦年。

徐平的新衣本是張三娘做好了送到莊裏來,用的上好的絲綿做的冬袍。但徐平莊子周圍生的有棉花,只是數量不多,種子被徐平收起來,留待以後擴大種植規模,收的棉花便分給了莊子裏的人,做身冬衣穿。秀秀小心眼,把最好的棉花自己收起來,收拾好了給徐平做身棉衣。

本來徐平也以為棉花是個好東西,巴巴地送給張三娘,讓她給一家三口都做件棉襖。誰知張三娘根本看不上,都分給酒樓的兩個主管了。徐平想了想才明白,就是棉花盛行的年代,上層社會又什麽時候流行穿棉襖了?又厚又重,行動一點都不方便。他們都是蠶絲、鴨絨、毛皮穿在身上,又暖又輕。只有窮苦人家才會當寶,棉花可比他們以前用的破布爛麻、葦紊碎草好得太多,能夠輕松抗過冬天的嚴寒。徐平還特意分給了秀秀家裏一些,讓她們家裏也能過個暖和的冬天,為了這事,秀秀的父母還專門來莊裏謝過徐平呢。

這個時代棉花的最大價值是織布,福建路種棉花多年,織出的棉布還是很有名的,又輕又薄,貼身柔軟,算是珍品。不過徐平還沒有著手織棉布的事,一是莊子周圍棉花本就不多,再一個此時的開封地理也不適合種植。

長時間一個動作不變,徐平覺得靠向火一邊的手被烤得痛,便換了個姿勢。恰好秀秀停了手中的針線看見,便問徐平:“官人,明天我們是一早就出發嗎?我總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忘了帶似的。”

徐平笑道:“你沒出過遠門,是這樣的,瞻前顧後,疑神疑鬼。等以後去的地方多了,也就好了。”

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可不是,我長這麽大,還是好些年前爹爹帶我去過一趟中牟縣,就再沒出過遠門了。明天我們可是要去京城啊,都說京城繁華得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樣,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呢?”

說完,神色裏有些向往。

徐平看著她的神色,覺得好笑,對她道:“等明天去了,你自己去看就是。反正也沒什麽緊要的事,我帶著你轉遍東京城。”

秀秀聽了,便坐在那裏托著腦袋,幻想著京師的繁華。

李端懿終於辦完了所有的手續,把白糖鋪子開了起來。店裏請了三個主管負責日常的經營,但徐家和李家還要各派一人監管。徐正日思夜想要回到東京汴梁去,有了這個由頭,立刻就決定自己親自去看鋪子,白沙鎮上的一間酒樓一間酒鋪全部委托給了譚本年和陸攀兩人。徐平因為要在莊子裏精制白糖,便不常駐京城,順便看著白沙鎮上的產業。

至於燒煉藥銀引起的風波,張源和吳久俠早已遠遁,不知所蹤。馬家的小舍人馬直方倒是命大,沒被張源一鐵笛打死,被家裏人救了。不過雖然生命無憂,卻被張源一笛子打成癡呆,不能再害人,算是罪有應得。因為馬直方前幾個月與張源兩人牽扯太深,又在群牧司的地方私設田莊,渾身都不幹凈,馬家並沒有聲張,只是暗地裏托人打聽張源和吳久俠的下落。他家裏的至親好友也有人在關中為官,不會讓張源兩人安生了。

張源兩人逃走之後,秦懷亮自知事發,不知逃到了哪裏。洪婆婆又驚又嚇,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性命。秦懷亮逃後,白沙的周監鎮也受了牽連,被罷去了職務,充到了廂軍中去。他娶的那個小妾被附近一個員外買去,因為曾經服侍過官宦,據說那個員外還很寵愛。

這件事情了結之後,徐平莊子周圍可以說是一片太平,生意也是興旺,徐家可以說是正處於好時候。

李端懿幫著別人訂的五輛三輪車已經交貨,徐平因為好奇,跟著去看了一次。見了李端懿車子的模樣,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肯花大錢。那輛車子李端懿送給了母親大長公主,進行了徹底改裝,上面描龍畫鳳,各處精雕細刻,既大氣又不顯得張揚。京城的路好,這車子行駛得剛剛好,由人力駕駛,而且操控系統也到位,不像馬車牛車一樣既顛簸又難以駕馭,剛好適合婦人和老年人乘座。大長公主的座駕一出去,就引來了幾家地位差不多的貴人眼饞。因為都是買來孝敬老人的,也沒人在乎多花幾個錢。不過他們的車子只有底盤還是徐平原來的設計,結構和裝飾早已按照這時人們的審美改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