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談判(第2/3頁)

徐平沒敢接話。這事情他也有耳聞,朝廷讓孫奭和知制誥夏竦為首重議茶法,把李咨主持制定的貼射法廢了。廢了茶法之後朝廷又追究責任,鹽鐵副使和鹽鐵判官作為直接主管部門的領導,都被降官外放,一些具體負責的公吏甚至被流放沙門島,對三司相關人員的處罰相當苛刻。就連三司使李咨自己也受到了彈劾,不知什麽時候就要被擼帽子。他對白糖專榷這麽積極,只怕也存了個將功贖罪的心思,讓茶法的風波盡快過去。

三司是鹽鐵、度支、戶部三個部門的統稱,以三司使和副使總領,其他每個部門都有副使和判官,作為主管官員。三司使總領三部,各部門不再設正使,以副使為長官。各種物品的專賣事宜基本都歸鹽鐵部,茶法出問題當然首先追究他們的責任,此時舊官已免,新官卻還沒上任。

為了陳茶,徐平一不小心也摻和進了茶法的漩渦中,聽了李咨的話,哪裏還敢捊他虎須,只好小心說道:“有什麽事,相公盡管吩咐。”

李咨沉著臉,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律地敲著,很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長時間,李咨才道:“白糖專榷,我決心已下,上報了朝廷,也無人反對,只是讓我參詳。直說了吧,如今國用艱難,這麽一條財路必須要收到三司屬下來,你們有什麽要說的?”

徐正看了看徐平,默默退後了兩步。自從經了上次事情,徐正就決定凡是與官府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給兒子,自己不去著急上火地費那個心。

徐平上前一步,斟酌了一會,對李咨道:“我們都是合法做生意,朝廷說收就收上去,總要給我們點補償吧?”

李咨淡淡地道:“你們要什麽補償?”

不等徐平回答,李咨又加上一句:“與你們合夥的另一家我自去說,你們不用理,只管說你們自己的話就好。”

這是個漫天要價的時候,徐平仔細想想才回答:“不說那間白糖鋪子,如何制白糖卻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朝廷把鋪子收了也沒什麽用。”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來找你們幹什麽?”李咨面無表情,“你只管說,要怎樣才肯把白糖方子獻出來?”

徐平知道再東拉西扯也沒意思,狠下心直接問道:“我從來沒有想過獻出去,原來只想靠這一個方子安享一輩子的富貴。相公應該知道,白糖鋪子一年賺的錢不少,足可以夠我們一家富貴一生了。絕了我們這一條財路,不知朝廷要用什麽作為補償?”

“你想要什麽?”李咨的面色平淡,不起波瀾。

徐平不上當,只是問道:“朝廷願意給我們什麽,相公何不說出來,讓我們仔細斟酌。”

李咨冷笑一聲:“斟酌?你們想斟酌什麽?我上門來問,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只要你們的要求不太過分,我都會盡量滿足。如果貪得無厭,我自然會另想辦法,三司也不只是向你們買這一條路子。”

這話就有些赤裸裸威脅的意思了。不過這也是實話,三司衙門管了大半個朝廷的事務,尤其是與錢相關的,無所不包,對付徐家這樣一個商戶,有無窮的辦法。可以讓你一文錢都得不到,自己哭著喊著乖乖把方子獻上去。當然為了朝廷的臉面,也為了自己名聲,李咨都希望徐平自己主動獻出來,不過卻不能獅子大開口。實際上這些年月主動向朝廷獻這類秘方的人並不少,真宗朝時獻制鍮石的方法是失敗的,這些年江南有人向朝廷獻浸銅法卻是成功的,就是使用鐵片從硫酸銅溶液裏置換銅出來,使產銅量一下上升許多。那一家就被封了管銅礦的官,這才沒多久的事。

其實還有一件事李咨沒辦法明講。自從他提出白糖專榷的提議,朝裏雖然沒人反對,也沒人敢反對,但還是有一些小插曲。參知政事呂夷簡以極其隱蔽的方式向李咨暗示了徐家和李用和的關系,提醒了他李用和的身份。這種事情沒有人敢去查證,但李咨也不能當作不知道,這才主動上了徐家的門。要不是有這層關系,哪裏容得徐平裝病不去三司衙門,李咨派出兩個公人就架去了。

徐平仔細揣摸著三司能夠給出的價碼,心中明白,最好不要直接要錢,而是盡量換成其他讓三司覺得不為難的東西。

看著李咨,徐平小心地說:“我們家裏在白沙鎮上開得有一家酒樓,釀的酒就是在京城裏也有名氣,卻由於不能在京城賣酒——”

李咨看著徐平,微微一笑:“白糖專榷之後,準許你們家在京城賣酒,每日以一千升為限,除了曲錢,不再另收稅!”

既然知道徐家開酒樓,李咨算準了他們會提出這一條,早就準備好了優惠條件。其實曲錢照收,允許徐家在京城賣酒,侵犯的只是京城裏其他酒戶的利益,朝廷沒有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