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貴之選

凈手,焚香,諸般儀式下來,徐平終於從石全彬手裏接過盼了許久的聖旨。

官職又有變動,由工部員外郎轉為侍禦史。這次升遷徐平心裏都有些激動,雖然仍是正七品,但路線卻從此不同了,這才是特旨升遷嗎!侍禦史再轉,就是司封郎中,一步就把漫長的看不到頭的那些員外郎給跨過去了。

等等,最後這是什麽,賜穿朱?以前說大官,都是滿朝朱紫貴,自己以後也穿上紅衣服了?有這一身在身上,不說待遇提高多少,穿回家去威風啊。給父母看看,還有林素娘在家裏等了那麽多年,一身大紅官袍也讓他心裏好受點,不枉了自己嶺南熬許多年。

交接罷了聖旨,石全彬又從馬上取了一個包袱,笑著交給徐平:“這是官家賜下來的新制朱袍,雲行去試試穿著如何?”

徐平接在手裏,搖了搖頭:“急什麽,等到了京城,殿上面君時再換也不遲。”

其實在心裏,徐平想的是回到開封,把這一身換上回家先顯擺一圈。給親戚朋友們看看,他這嶺南六年也不是白待的,最少把一身綠衣服換了。

正事罷了,徐平把石全彬讓到客廳,驛丞自然吩咐人上茶。

石全彬喝了口茶,才對徐平道:“還有一件喜事,不知要不要現在說與你知道。”

做官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收獲滿滿,徐平正在興頭上,對石全彬道:“有什麽好事閣長盡管說,左右都是在這一天,且盡情歡喜一回。”

“官家說了,等你一回去,便到學士院試館職。以雲行才學,詩賦俱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那時躋身清要之選,比今日又是不同。”

徐平聽了這話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館職是館閣職事的簡稱,昭文館、史館、集賢院和秘閣總稱三館秘閣,又總名為“崇文院”。這裏的職事從昭文館大學士以下,直到秘閣校勘,職事眾多,名目復雜,是朝廷育才之地,將相名臣多出其中。

低級館職多是真有職事,而高級館職則多兼任,以示清要才學,升遷也快。此時首相例帶昭文館大學士,次相帶監修國史,三相則帶集賢殿大學士,地位可想而知。

天聖五年徐平的同年進士,此時任館職的只有狀元王堯臣和趙概兩人,他們都是在天聖八年召試學士院,王堯臣的成績比趙概好,為直集賢院,趙概則為集賢校理。集賢校理為真館職的入門,而直集賢院就要高一些。但另一方面,王堯臣的階官由將作監丞升為著作佐郎,趙概則為著作郎,官階上又是趙概升得高。

館職自成系統,不能單看官階。在裏面任職的,與皇上見面的機會多,官階也升得特別快。尤其是由館職而到修起居注,再到知制誥和翰林學士,下一步就是宰執,這是升官最快也最讓人看重的升官路徑,能走通這條路的,都是一時之選。

試館職是好事,可徐平知道自己的斤兩,還真怕鬧笑話出來。館職以待文學之士,徐平偏偏差就差在文學上。要說策論,這麽多年過來,徐平也能做得似模似樣,不會比現在的文人士大夫差了,畢竟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但館職考的是文學,考詩賦,這上面徐平真是不擅長。學士院試館職成績分七等,要是自己得兩個低下次的最差等回來,臉放到哪裏去?就是興頭上的皇帝也沒臉面哪。

再說以徐平的性子,館職清要職事,天天讀書修書,陪著皇上談天說地,他做著也是折磨自己。還不如老老實實找個做實事的職事,憑著政績升遷呢。

見徐平不說話,石全彬道:“怎麽,雲行莫不是閑館職過於清閑?來的時候,可是官家特意跟我說,念你在嶺南數年,吃了苦頭,讓你過幾年清閑日子。”

徐平心裏苦笑,自己天生一個勞碌命,哪裏來的清閑日子好過。自己朝裏沒人,學士院的考試是那麽好過的?

不過皇上的好意總不能推辭,到時候再說吧。

石全彬又說起了家裏的雜事,原來不僅是徐平升官,連父親徐正也官升三級,不過他沾的不是兒子徐平的光,而是因為當年救了李用和,皇上報答他。

至於張三娘念念不忘的讓徐平給他掙個誥命,這任務還沒有完成。以徐平現在的職位,加封父母在可與不可之間,還要看徐平回京面君時的情況。

李用和一下子成了朝廷新貴,不過皇上剛剛親政,也不好無功升遷,便給了他個到黨項出使的職事,混個功勞在身上。向蕃國報太後的訃訊,事情輕松簡單,回來就能連升數級,大臣念在故李宸妃一生淒苦,也不好過於反對。

至於李璋,則到皇城司裏的禁軍裏混資歷史去了。作為皇帝的表弟,以後估計就是在三衙禁軍裏廝混,平平穩穩地升上去,最後做三衙的高級將領。有宋以來,雖說是對宗室外戚壓制得厲害,但也僅指朝政而已。最要害的三衙統兵權,一直都是外戚勛貴手裏,這也是宋朝皇帝為了自己皇位穩固采取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