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代君受過

李咨說完,拱手告罪,回座位坐下。

呂夷簡頷首:“李咨於茶法用心多年,各種情弊了然於胸,這一番話正中要害。我以為這一次改茶法還是以李咨主持,三司從旁輔助,務求革除舊弊,中外無事。”

一直沒有說話的章得象隨聲附和:“李樞副主持計司多年,確實再無一個人合適。”

張士遜看看其他幾人,跟著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如今朝廷內外,再沒有一個人比李咨對茶法更熟悉了。用人當用人之長,此事還是交於李咨。”

坐在一邊的寇瑊聽著這番話,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無論如何,他才是現在的三司使,這幾位宰輔隨手就把三司的權限奪了過去,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這口氣如何能夠咽得下去?可兩位宰相都點頭了,又能說什麽呢?三司使號稱計相,可到底是沒有位列宰執之中,具體做事還是得乖乖聽中書門下的命令。

趙禎的臉色也不好看,今天如果就這麽過去了,自己又何苦在崇政殿裏招集眾人,親自參與討論。只要讓有關各司在政事堂集議,進熟狀進來自己畫可就好了!

做皇上的,最不甘心的就是這種局面,做決策的大臣異口同聲,偏偏討論出來的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想推行自己的意見,難不成還把所有宰執全部換掉!

正在這時,一直沉默沒有與參與進來的參知政事蔡齊沉聲道:“茶鹽向來都隸在鹽鐵司管下,茶法不管如何改,總要聽聽三司如何說,鹽鐵司如何說。如果另外指定一人改革茶法,有功則不及三司,有過三司受罰,如此行事不妥當。”

呂夷簡聽了這話,微閉起眼睛,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張士遜的臉則變了顏色,扭頭狠狠瞪了蔡齊一眼,對上面的趙禎道:“此事緣起,一是東南茶場的商人鼓院投書,再一個就是鹽鐵副使徐平上的奏狀牽連茶法。似這種事,向來都是應該通封上奏,徐平別立名目,把這事雜在實封奏狀裏,已經是於例不合。當用通封而用實封者,杖二十!念徐平年幼,又新從地方入朝堂為官不久,此事拋開不追究。但茶法之事,不容徐平再染指!不然地話,豈非開僥幸生事之門?”

這件事情張士遜與呂夷簡早已經私下討論過,兩人都認定是徐平想借改革茶法給自己撈政績,特別用不上台面的手段密奏犯了忌諱。如果這樣都可以,那其他的官員還不會有樣學樣,日常政事密奏滿天飛,宰相還怎麽當?

本來呂夷簡把三司繞過去,讓徐平牽扯不進來,這件事情不提也就過去了。結果蔡齊沒事生事,非要讓三司參與進來,張士遜也就不客氣了。

實封密奏是皇上趙禎要求做的,弄成這樣徐平已經很為難了,沒想到還是繞不過去。

趙禎見張士遜態度堅決,也有些為難,道:“先前是朕要了解邕諒路事務,讓徐平寫一封奏狀上來,關聯到茶法入中,不過是無心之舉罷了,略過不提。”

聽了這話,知諫院孫祖德騰地就站了起來:“陛下,國家法典規制,豈能馬馬虎虎一句不提就罷了!徐平違例,事當受罰,當罰不罰,置朝廷法度何在?”

茶法的事情上諫院的人插不上口,這件事情可正在自己職責範圍之內,更何況徐平先前就與諫院有了齟齬,孫祖德豈能放過!

趙禎看看徐平,見他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仿佛入定了一般,完全一副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的樣子。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是自己做得差了,既然已經要求徐平上實封奏狀,還發到政事堂幹什麽,不是沒事找事嗎!完全可以用茶商上書的借口,把這道奏章壓下來,讓徐平參與進來就好了,結果現在這樣沒法收場。

看看在坐的眾人,呂夷簡不說話,也就只有一個人能夠收拾場面了。

趙禎對正襟危坐的王曾道:“樞密以為如何?”

王曾拱手行禮,從容答道:“朝廷有規制,內外臣僚自然該按例行事,徐平這件事情上做得差了,自然該領責罰。如果不罰,日後政事堂諸公怎麽處理政事?不過念在徐平年少,又是答陛下所問,略施薄懲即可,不宜重罰。如果因此等小事就重責臣下,那朝廷裏的官員豈不天天不得安寧,生怕行差踏錯,還怎麽做事?”

“樞密說得有道理。”趙禎點頭,“徐平便罰俸半年,略加懲戒。”

“陛下聖明。”王曾立即回話,就此把這事情揭過去,接著道:“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徐平做得錯了,自然受罰。茶鹽卻是鹽鐵司主管,要改茶法,必須要聽三司官員如何議論。三司主持國家財政,如果只是依照大臣指令行事,不能申訴自己所想,那麽跟平常小吏有什麽分別?茶法要改,還是以三司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