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邕州舊軍

李璋見楊景宗不依不饒,又要去撿地上的棍子,急忙把他拉住:“阿叔,聽小侄一句良言相勸,今天就罷了吧。若是有興,小侄那裏有兩瓶外面買不到的好酒,今晚我作個東道,我們叔侄把酒言歡如何?”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楊景宗不知從哪裏氣頭上來,斜眼看著李璋:“我知道你跟永寧侯是自小長大的兄弟,他家裏釀酒的,你那裏什麽好酒沒有?地上的這個賊骨頭是他的人,你就拼命護著。徐平是侍從大臣,進士出身,讀書做官很不起嗎?一個螻蟻一樣的賊乞丐,只因為認識他,也敢到我的家裏來撒潑!李璋,我跟你說,今天誰要是敢攔著我打死地上這廝,就是我仇人,小心我的手段!”

李璋道:“阿叔,不要這麽說,萬事都看我的面子,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官家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鬧出事情來,官家為難,太後那裏也不好交待。”

楊景宗把李璋猛地一甩:“不要用太後和官家來壓我!今天誰來了也不行!”

說完,抄起木棒,就向地上的喬大頭打去。

李璋見不是路,忙沖上去抱楊景宗。

楊景宗一腳踢開,對旁邊的衛士道:“你們這群撮鳥傻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上來把小衙內拉住!讓他在一邊好好地看,看我怎麽打死地上這渾人!”

衛士不敢違命,上來攔住李璋。

李璋帶了兩個排兵過來,一起上來護在李璋身邊。

楊景宗見李璋再不能阻攔自己,拿著棍子,向掌心裏吐了一口,就走到喬大頭身邊。咬牙切齒,棍子就要落下去。

就在這個當口,門外突然湧進來十幾個大漢,一起大叫:“皇城司欺負我們邕州舊軍,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李璋見進來的人,領頭的是橋道廂軍的魯芳,其他的全都是從邕州的廂軍和鄉兵裏挑選出來,補進三衙禁軍的。看著這些人,李璋只覺得一陣頭大。

破人一國,在皇城接敵國國王的降表,對趙禎意義非凡。這一段時間以來,不斷從邕諒路那裏挑選堪用人才,自己在崇政殿親自接見,補進三衙禁軍裏。這些人到了京城之後,賞賜不斷,升遷也快,是一股小勢力,高大全不過是最突出的那一個罷了。

三衙禁軍與官場上的官僚不同,甚至與地方上的廂軍、蕃兵也都不同,他們是職業軍隊,從五代時候起就流傳下來的傳統,世兵世將,近親繁殖特別嚴重。突然有這麽一股勢力加入進來,還比其他人更受到重視,自然而然地就被人排擠。

這些人不是廣南人就是福建人,千裏迢迢來到京城,遠離家鄉,水土不服,本就是各種不愉快。再加上被同僚排擠,每人都有一股怨氣。徐平此時不管軍了,要避嫌疑,不能夠給他們出頭,他們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也就是趙禎看重他們,待遇給的優厚,算是一種安慰。

今天這些人裏也有在甜水巷尋歡作樂的,偶然得了消息,有人一鼓動,這怨氣就發作了出來。喬大頭和陳老實當年只是在邕州養著的閑人,平時沒有人注意他們,直到跟交趾開戰,為了提振士氣,這兩個幾十年前進攻交趾的老兵和後代才又被推了出來。陳老實憋著氣要一雪幾十年前的恥辱,雖然沒有參加作戰,卻一直作為向導在隊伍的最前面,是第一批進入升龍府的,徐平還特意表彰過,很多人都認識。

交情是沒有人跟喬大頭有交情,他整天渾渾渾噩噩,也跟人相處不來。但那又怎麽樣?如今離鄉萬裏,這就是自己人,這些邕州老兵就是要給喬大頭出頭。

楊景宗一個街頭無賴,靠著族妹得寵一路升上來,這些有戰功在身的老兵怎麽會瞧得起他?既然是這廝無理在先,那就把事情鬧大,讓人知道自己這些邕州來的兵不是好欺負的。有皇帝在後面撐腰,只要掌握好分寸,皇城司又怎麽樣?

見到一二十個大漢如狼似虎地撲進門來,楊景宗被嚇了一跳,酒醒了一半。街頭閑漢最習慣的就是欺軟破硬,你越是忍讓,他便越是囂張,你要敢亮刀,他就會扭頭就跑。楊景宗多少年也改不了這脾性,不由自主地就把手裏的棍子放下了。

圍著賭錢的那些武官,大多都是三衙裏的世家子弟出身,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邕州新近補進三衙的。他們平時就看這些人不順眼,一群邊疆來的蠻子,憑著運氣得了些戰功,到京城裏來搶他們的晉升機會,搶他們的賞賜。竟然還真以為自己是百戰強兵了?真真是笑死個人!自己這些人,有多少是祖輩就跟著太祖東征西討,南征北戰的,豈是這些人能夠比得了的?

殿前司的諸班直中,功臣勛舊子弟,大多都是在內殿直,邕州來的人,大多都在散員班。其他班直中也有,但以這兩個班直最為集中。散員是從各州軍招募的武藝高強,勇力絕倫的人員,在軍隊中都沒有背景。以前他們沒有核心,時常被人欺負,邕州這些人來了之後,漸漸團結起來,平時與內殿直矛盾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