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能戰方能和(第2/2頁)

見局面尷尬,王曾道:“徐平在邕州,面對交趾,以一州之力揚朝廷國威,武功前所未有,如今銳氣尚在,此是朝廷之福。當年西南之交趾,又何嘗不是今日西北之黨項?徐徐圖之,樞密院沒有具體的應對,也是實情。但是,到底該怎麽做,樞密院做起來也難,分寸他們難以拿捏。不如這樣,此事過後,由各大臣集議如何?”

呂夷簡道:“王相公說得有理,還是留待日後集議,今天先講黨項細作如何處置。”

有了爭論怎麽辦?開會唄。開會有了決議,按照決議執行,徐平對這流程已經極熟。千年之後,這不還是大家習慣遵守的處理方式嗎?

趙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默默點了點頭。

太宗時候,一切都是出於聖意,宰執大臣們不過領聖旨而已。現在不是那個時候了,讓趙禎做決定,他也做不了。宋太宗的勤政,在整個中國古代史上都可以排在前列,幾乎是從天不亮一直到深夜都在處理政務,天天如此,怎麽可能每個皇帝都跟著他學?再者說了,太宗那樣是因為得位不正,當時天下傳言極多,他又多疑猜忌,對誰都不放心,必須把整個國家都掌握在自己手裏。趙禎既學不了,也沒有必要。他有宰執,有侍從,有台諫,何必自己事事費心?

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便也就無從去做決定,趙禎的腦子還是清楚。

張士遜沉著臉坐下來,依然氣憤難消。自己知道自己衙門的毛病是一回事,被人當眾指出來又是一回事,這個徐平,不是第一次給自己難堪了。

處理黨項細作,到底是該嚴責還是薄責?這可是關系到朝廷對黨項態度的大問題,別看是一個語氣問題,半點也馬虎不了。

張士遜道:“如今黨項的反跡未顯,只需要向使節點出話中意思,讓他們明白就好。若是真派大臣切責,豈不是撕破了臉皮?以後兩國使節往來,多有不便。”

劉平在一邊看著,見徐平在宰執大臣們面前,堅持自己的意見,也並沒有受到什麽指責,膽氣不由也壯了起來,叉手道:“樞使,末將以為,只是薄責,還是觸不到黨項的痛處,反會助長他們的威風。事情到了這一步,必須是要嚴責!”

“兩國使節往來不斷,還遠不到交兵的地步,三衙將領莫多言!”

張士遜已經被徐平氣得不輕,見劉平又插進來,當下話裏就不客氣。

軍隊不能幹政,這是國策,張士遜的話一出,劉平只好閉上了嘴巴。

王曾和呂夷簡不說話,跟趙禎一起,都看著徐平。

徐平緩緩道:“派細作窺探邊疆地理,講得嚴重一點,可以視同敵國,當黨項已經不臣欲反,怎麽可以只是薄責?不派大臣也可以,陛下只需派一內侍小黃門,持手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其知道,此次已經觸犯天顏,不可等閑視之!”

趙禎看了看幾位宰執,道:“還是派大臣,不好以朕的身份去做這事。如果元昊此次幡然醒悟,朕還可以從中斡旋。”

徐平捧笏道:“陛下聖明,宅心仁厚,總想著給黨項趙元昊留一條退路。如果他知道陛下這一番苦心,定當懸崖勒馬,不再肆意妄為!”

呂夷簡也道:“前去斥責的大臣,定當把陛下的心意也說給黨項聽。”

這話一出,基本就是同意了徐平的意見,張士遜再不好說什麽。

徐平又道:“樞密院如果派細作到黨項一時不方便,那就以後再說。但是,此次的事情也不能如此輕易地算了。陛下最好下一道手詔,命使節帶給趙元昊,讓他解釋清楚此次事情,為什麽要派細作來。自繼位以來,到底做了哪些事情,朝中內外,都說黨項要反,他如何解釋。不得已,只好立一個誓來。”

徐平說完,看了看殿中的人,見沒有一個人說話。顯然,在他們心裏,覺得這樣做過了,太折趙元昊的面子,擔心一不小心真逼反了怎麽辦。

徐平暗暗嘆了口氣,你們越是怕他反,他越是會反,這道理真地很難理解嗎?

最後,徐平捧笏,看了看劉平,對趙禎道:“臣贊同劉太尉所說,派大軍到西北邊境,鎮懾黨項。至於統軍將領,可以容後再議。還是那句話,萬事操之在我,能戰方能和。趙德明難道就是真心臣服了?觀其一生,不斷開疆拓土,也是暗藏反心。只是他是暗反,積蓄力量而已。趙元昊以後是會明反,還是暗反,還是要看朝廷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