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不是那塊料(第2/2頁)

宰執以下四入頭,翰林學士、禦史中丞、三司使和知開封府。除了知開封府兼具地方官的身份,其他三個都有一個備份職位。翰林學士的備份是知制誥,禦史中丞的備份是禦史知雜,三司使的備份就是徐平現在任的三司副使。跟這些職位大致相當的自然還有很多,如判三班院、流內銓、知審官院、審刑院等等,但都不如這三個職位是明確的上升階梯,也遠不如這三個職位重要。

三者之中,知制誥又以詞臣清貴高高在上,而且可以直升翰林學士,是離著宰執最近的位子。禦史知雜次之,禦史糾查百官,在禮儀上遠超同階。三司副使的權重責任也大,出力不討好,從加官晉爵的角度來說,反而是最差的。

禦史中丞有資歷要求,一般禦史知雜是不能直升的。三司使由於主管財政,權責重大,資歷要求更嚴,基本不可能由三司副使直接升上去。

徐平到了現在,已經面臨到了這麽一個尷尬局面。想在三司幹下去,就只能把這一任三司副使幹完,甚至做兩任。然後由於資歷的缺陷,還是不能升三司使,必須出去外任。要麽,就轉到其他資序,曲線遷轉。

趙禎想提拔徐平,合理的安排就是讓徐平由鹽鐵副使轉任知制誥,由知制誥升翰林學士,再由翰林學士為宰執。心裏有這個想法,但與徐平一談,發現徐平完全幹不了知制誥這活,硬讓他去做反而是害了他。

那有什麽辦法?只好去慢慢熬資歷了。好在大家還年輕,還都有時間。

夜色已經深了,趙禎看著窗外,輕輕嘆了口氣:“說了半天,結果還是說了你在三司做的事情,只是在我面前理清了頭緒而已。如今,我最擔心,是朝廷的吏治。在這上面,你卻只字未擔。是怕在這裏說了,會得罪同僚嗎?”

徐平想了想,搖頭笑了笑:“臣若說是不怕,那也是虛言。我本是開封城裏賣酒人家的兒子,托皇上聖明,僥幸中了個進士,諸般氣運加身,才有了今日之富貴。我自己心裏自然知道這富貴來之不易,與同僚相處一直小心翼翼,出身在這裏嗎!但若說我是怕得罪同僚,就不敢在面前說話,那也是過了,徐平不是那種人。”

“有所畏懼,又有所不懼,不錯!那你說一說,要改革吏制,如今要如何做?”

徐平低頭想了一想,吏制改革,這才是趙禎最關心的。其他什麽大道理,做大臣的只管自己研究去,跟皇上說有什麽用?做皇上的才不要聽這些呢。

理出個頭緒,徐平對趙禎道:“恕臣直言,在朝為臣僚,上事君,下管民,本身就是一人兼兩重身份。臣曾經到勾欄去聽人說小說,說三分中有一節,是劉、關、張三人桃園結義,燃香立誓結為兄弟——”

聽到這裏,趙禎突然興奮起來:“你也喜歡聽人說小說?我也喜歡聽!只是在深宮裏,沒有機會,只能在上元之類大節,與民同樂的時候偶爾聽一耳朵。說三分裏桃園結義這一節,我用了幾年功夫,唉,還是沒聽過完整的!”

徐平愣了一下,閉住了嘴。趙禎對這些市井玩意相當感興趣,小說喜歡聽,還喜歡看人相撲。尤其是有一年在他面前有女子相撲,他看得目不轉睛,一時傳為笑談。

那些相撲女子身軀壯碩,而且身上衣衫極少,一個皇帝看這個,極不雅觀。不過上元節與民同樂,沒有什麽拘束,百官和開封城的百姓也只是笑笑而已。

但在平時,勾欄瓦肆的藝人是極難進宮的。趙禎敢沒事叫人進宮說一段小說,或者表演相撲,就等著被百官噴死吧。皇帝不務正業,醉心這些低俗娛樂,還想不想當了?有閑功夫聽大儒講經書去。所以趙禎盼過年,心情那是比小孩子還熱烈。

徐平突然覺得,趙禎這皇帝當的,也挺不容易的。

(備注:皇帝自稱是“朕”,但並不是說當皇帝的人,都是“朕”字不離口,實際上他們大多數的時候,還是自稱“我”。籠統來說,強調自己皇帝的身份時,用朕這個稱呼,強調自己這個人時,用“我”來自稱。這就跟其他人是一樣的,當官的在皇帝面前自稱為“臣”,下級在上級面前自稱“下官”,孩子們在父母的面前自稱“孩兒”,妻妾在丈夫面自前自稱“奴”,都是跟這差不多原則。當然這也不絕對,只是一個大致原則,畢竟不是每個人時時心裏都繃著這跟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