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刻擺錯了

歐陽修爬上馬車,小心翼翼地繞過擺在車廂前邊的刻擺,在靠椅上坐下,出了一口氣道:“為什麽把刻擺放在前面,諸多不便。”

石全彬笑道:“一是放的架子在前邊跟車廂相連,這樣穩當。再一個,是讓我們坐在後面好看緊了,不要一時疏忽。”

這自是什麽理由?只是知道是徐平安排,歐陽修只是搖搖頭也不好說什麽。

外面趕車的稟報一聲,車廂一動,便開始緩緩前行。

“哎呀,這是什麽?怎麽還轉起來了?豈不是有些嚇人!”

歐陽修看著頭頂上幾個扇葉開始慢慢轉動,帶來絲絲涼風,不由叫了一聲。

石全彬道:“官人莫要驚慌,這是風扇。因為我們這次要運送刻擺,車廂不好敞著透風,為免氣悶,便就裝了這個。官人莫要小瞧,有了這個,我們路上便舒服許多。”

車廂裏裝風扇是徐平提出來的,由車輪帶動,車子前進,風扇便就開始旋轉。動力連接的地方用的是銷式離合器,銷子插上便就跟著車輪轉,銷子拔出就停了。

達官貴人,特別是婦人家坐車,不喜歡開窗。一是怕被人看破了車裏的虛實,再一個要防路上的灰塵,開窗多有不便。這樣炎熱的天氣,在車廂裏悶著太過難受,高档一些的車裏便就裝了這風扇,通風透氣。

這個難也不難,扇葉之類都是竹木制成,極便宜的東西,只有裝在裏面的軸承是高档貨。現在采用鋼模擠壓熱處理之後打磨的方式,軸承的造價也降下來了。

其實東京城裏現在高档一些的馬車裏也有,不過歐陽修現在的收入只能算是個中等人家,享受不了那些,第一次見不免大驚小怪。

走不多遠,石全彬取了茶酒出來,跟歐陽修和楊惟德飲著說話解悶。

這一路上是如今天下最繁忙也是戒備最森嚴的兩京驛路,馬鋪驛站眾多,運送刻擺的隊伍又有樞密院簽發的最緊要的文書,相關人等都是小心伺候。路上並沒有絲毫意外,到了第四天上午,便就到了洛陽城外的驛站。

歐陽修出了口氣,對楊惟德道:“先看一看,刻擺是不是完好無損。”

楊惟德吩咐馬車停下,自己到前邊把刻擺仔細檢查了一番,出了口氣:“謝天謝地,完好無損!不枉幾天辛苦,終於把東西完好地送到了地方!”

歐陽修和石全彬聽了這話,都卸下了心裏的大石頭,一起下了馬車,活動筋骨。

看著天邊的太陽開始慢慢褪去嫣紅的顏色,變得發白,又看了看前邊不遠處的洛陽城,歐陽修道:“時間尚早,要不我們今天就不在城外歇了,直接把東西送到地方。”

大家都想早交了差事,楊惟德和石全彬自然沒有意見。

派了一個衛士騎快馬進城通稟,其他人趕著馬車繼續上路。

占地廣大的洛陽外城已經開始傾頹,外城門連守城門的都沒有,城墻也有許多缺口,早已經失去了作用。現在的洛陽城,已經撐不起這麽大的規模了。

外城,內城,最裏面是宮城,洛陽的規制基本與開封一樣,司天監也一樣是位於宮城裏,跟其他的衙門在一起。

到了司天監門外,一個白花蒼蒼的老官員帶了幾個學生已經迎在那裏,見到歐陽修一行到來,忙上前敘禮。

敘禮過了,楊惟德對歐陽修和石全彬小聲道:“這位秦少監以前也曾在京城司天監任職,年老之後自請來管洛陽監,是司天監的元老。”

聽了這話,兩人不由對秦少監的態度尊敬了許多。

“洛陽女兒面似花,河南大尹頭如雪。”白居易的詩雖然寫的是唐時故事,到了這個年代其實還是相差不多。西京洛陽城依然是個養年老官員的地方,不但判河南府的一向都是白發蒼蒼的元老重臣,禦史台、國子監和司天監等等衙門,同樣用來安置這些退下來的老臣,算是養老之地。

司天監有司天監的規矩,放刻漏有他們一套自己的儀式。眾人行禮如儀,這才由秦少監領著,讓人把刻擺從馬車上搬了下來。

在地上放穩,秦一監對一個司天監學生道:“你上去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刻,這刻擺上的時間對也不對。先準備妥當,等過一會到了吉時再搬上去。”

那學生應聲諾,飛跑著去了。

要不了多久,學生飛跑著回來,向刻擺上顯示的數家看了一眼,突然面如土色。

秦少監沉下臉來,厲聲問道:“怎麽回事?莫非有什麽不對?”

“時——時刻不對——”

“什麽時刻不對?說明白些!吞吞吐吐,成什麽體統!”

那學生努力平靜下心神,才小心說道:“回少監,這新的刻擺上的時刻,跟上面我們原來刻漏的時刻,對——對不起來!”

聽了這話,歐陽修吃了一驚,急忙道:“怎麽會如此?臨行前,徐待制特別吩咐我們,行前刻擺與宣德門前的刻漏對過,絕無半分差謬!這一路上我們萬分小心,不要說是磕了碰了,就連大的顛簸都沒有,怎麽會時刻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