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刻擺錯了(第2/2頁)

秦少監看了看歐陽修等人,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那位學生,轉身對楊惟德道:“隨我來!”

說完,一手取下官帽,一手提著官袍,快步向觀天台上走去。

見秦少臨的一頭白發顫顫巍巍,腳步急促,楊惟德不敢怠慢,急忙跟了上去。

歐陽修和石全彬兩人對視一眼,不知所措,搓著手在原地轉圈子。

用不了多少時間,秦少監和楊惟德兩人從觀天台上下來,一起到刻擺面前,盯著上面顯示的數字,眉頭深鎖,都不說話。

歐陽修上前,小聲問楊惟德:“楊兄,時刻果然是不對嗎?”

楊惟德沉聲說道:“不對,差了半刻多!”

“那是不是——”歐陽修使勁壓低聲音,“這裏司天監的刻漏疏於看管,時刻錯了呢?不是我信不過這裏司天監的人,只是你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

“我已經問過了秦少監,他雖然年老,卻依然保留著在京城司天監的習慣。洛陽司天監一樣每天都用圭表校時,且記錄明白,絕不會差如此之多!”

歐陽修急得搓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唉,到底該怎麽辦?”

楊惟德緊緊盯著刻擺,沉聲道:“為今之計,只有耐心等待正午時分。洛陽司天監的圭表是古器,傳承數千年,絕不會有差錯!到了正午,用圭表校時,那時候就知道到底是哪個不對,現在急也沒用!”

圭表不但是古人傳下來校時的工具,也是國家重要的禮器,了解這些東西是讀書人的必修課。歐陽修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只好拉著石全彬走到一邊,不打擾他們。

此時太陽高高掛在頭頂上,曬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但所有的人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太陽底下,不敢有絲毫懈怠,慢慢等著正午的到來。

這不僅僅是一個時間準不準的問題,而是涉及到國家禮制,牽扯的問題眾多。如果僅僅是刻擺制作不精良,不能精確計時也就罷了,怕的就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徐平牽頭,司天監的人員和以前制蓮花漏的燕肅參與,這些人的專業知識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制成之後又經過多日校對,絕不會犯低級錯誤。如果真如楊惟德所說的,洛陽司天監也嚴守規制,對刻漏時時校對,同樣也沒有問題。

兩者都沒有疏漏,那問題出在哪裏,就讓人頭大了。

用不了多時間,身上就汗如雨下,歐陽修站在楊惟德身後,連額頭的汗都不敢擦一擦,大氣都不敢喘,只是盯著刻擺上的指針緩緩掃過時刻的刻度條。

秦少監把衙門裏的官吏和學生都招集了起來,從台下的刻擺開始,一步多遠站一個人,直到天文台上的刻漏和圭表。單等著正午到來,校對時刻。

到了午時,秦少監對楊惟德沉聲道:“你到上面去,帶著人立起圭表。我留在這裏看著,到午時鐘響,就知道借在哪裏了。”

楊惟德應聲諾,擡步上了天文台。

秦少監讓楊惟德去帶人立圭表,自然是為了避嫌,以示自己的清白。洛陽司天監到底是他的地方,不讓外人看著,總是讓人疑心。

此事非同尋常,知道秦少監的意思,楊惟德也不敢跟他客氣。徐平是朝裏位高權重的龍圖閣待制、三司副使,這次差事不敢有絲馬虎,楊惟德不敢出任何紕漏。

不知不覺間,太陽就劃到了中天。站在陽光裏的眾人已經感覺不到熱,只覺得頭頂上撒下來的陽光如同針紮在身上,又痛又癢,難受無比。

歐陽修只覺得自己頭發暈,雙腿有些搖晃。想起臨走前徐平還問自己是不是中暑了,不由嘴角出現一絲苦笑。那個時候沒中暑,現在倒是快了。

突然,秦少監高呼一聲:“刻擺上午時已到!”

“刻擺午時已到!”頃刻之間,嘹亮的聲音此起彼伏,傳遍了破敗的洛陽司天監。

楊惟德看著圭的影子投在表上,還是在慢慢變短,心裏暗暗嘆息一聲:“果然是刻擺錯了!這新制的刻擺,到底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