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攔路的強盜

張立平把最後一筐貨物搬進店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出店來,對一邊站著的喜慶道:“小兄弟,都已經搬完了,你是不是過去查看一下?”

“不必了,你是個老實人,我信得過。”喜慶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數了數放到張立平的手裏。“今天的工錢三十六文,你數一數,出了門我可不管了啊!”

張立平連連點頭道謝,把銅錢收到懷裏,口中道:“慶哥兒什麽時候錯過?”

喜慶見張立平拿了錢站在那裏不走,擡頭看了看天,對他道:“怎麽,又想在我們這裏混飯吃?你回去得晚了,小心渾家孩子挨餓!”

張立平不說話,只是在那裏陪著笑搓手。

過不多久,裏面響起一聲鐘響,張立平猛地招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喜慶。

喜慶看著張立平,笑了笑,脆聲道:“你在這裏等著啊,我去去就來!”

說完,“噔、噔、噔”地跑進了店裏面,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張立平伸著脖子,直勾勾地看著店內,不由吞了口口水。

喜慶小心翼翼地端了一個大碗,上面橫了一雙筷子,筷子上面放了兩個大饅頭。出了店門,張立平喜滋滋地上來接著,對喜慶道:“慶哥兒心善,將來必有大出息!”

喜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常聽主管說,似你這樣嘴甜,將來才有貴人賞識,是有出息的。心善頂得什麽用?這年月心脾肺又不能拿出來賣!”

張立平滿臉堆笑,一手取了饅頭,張大嘴咬了一口,另一只手端了大碗,就在門邊蹲了下來,吸溜吸溜喝碗裏的羊骨湯。

徐平以前在莊園的習慣,帶進了三司的場務和鋪子裏,但凡有條件,便就讓做飯的給工人準備大骨熬湯。羊骨是最不值錢的,平常人家即使知道羊骨煮了湯有些滋味,也無法買回家去煮,不然那湯還不夠費的柴錢。只有場務鋪子這些地方,才能動這個心思。平常大戶人家雖然奴仆眾多,也不會費這個力氣,更加也沒有這個心思。

張立平三口兩口就著骨湯把饅頭吃進肚裏,碗遞給喜慶,連連作揖:“慶哥兒恩德,我一定記在心裏。以後鋪子裏有活計,萬要喊我一聲!”

“你只要做活賣力,我自然喊你。若是像那偷奸耍滑的,我才不理他們呢!不過我跟你說,這兩天你可仔細著點,聽說不遠處的菜園裏幾個閑漢,要攬我們鋪子裏的雜活。來找過我,我不理他們,他們還向我狠話呢!好笑,這是三司的鋪子,幾個閑漢哪來的膽氣敢動三司的人?不過他們未必就死了心,你這常在鋪子裏做活的,不定就會被他們盯上。”

聽了喜慶的話,張立平拱手:“多謝慶哥兒提醒!我是個賣苦力的人,怎麽會怕街頭的閑漢?再者說了,我們張家到底幾年前出過朝廷裏的相公,他們真敢惹上來?”

“唉,張相公是個好人!只是人走茶涼,只怕那些閑漢不放過你!”

張立平摸了摸懷裏的銅錢,昂然道:“不所他們!我憑力氣吃飯,非偷非搶,真出了事情便到官府告他們!洛陽到底是王城,由得他們胡來!”

喜慶嘆口氣,搖搖頭,看著張立平大踏步地遠去。

王城,有洛陽這樣的王城?三司的鋪子開在定鼎門大街上,正對著天津橋,對應著的可是開封城裏州橋邊的位置,最是繁華所在。可是四周一看,不是樹林就是菜園花田,哪裏有京城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景象?這王城,也著實落魄了些。

洛陽物價比京城要低一些,若只是買米買柴,二十文盡可以填飽一家人的肚子。自己又在三司鋪子裏混了個肚圓,省下了晚上的米,今天的三十六文錢可以存住一半。若是這樣的日子多一些,攢下幾個銅錢,便就可以到周圍店裏賒酒賣,有個正經營生。

張立平大踏步地走在路上,不時摸一摸懷裏的銅錢,憧憬著未來。

突然,從路邊的大樹後轉出兩個人來。兩人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極是壯碩,在這秋風漸起的日子裏,依然敞著胸懷,露出鐵打一搬的胸膛來。

一個漢子當先一步,跨到張立平的面前,歪著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口中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打此過,留下買路財!識相的,把身上的錢財都留下!”

張立平左右看看,這裏雖然還是大路,卻並沒有一個行人,路兩旁的樹又高大,大白天竟然顯得有些陰森森的。不由縮了縮脖子,渾身的興奮勁不覺就去了大半。

想起剛才喜慶的話,張立平仔細看前邊的人,不正是旁邊種菜的閑漢?這幾個人占住了一片菜園,也不好好營生,平常只是坑蒙拐騙,是這一帶的一大禍害。

見張立平不說話,站在他面前的漢子不耐煩地道:“你這廝只管東張西望幹什麽?把身上的錢財留下來,地上磕一個頭,便就放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