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貴人相助

病尉遲見張立平東扯西扯,就是不肯痛快服軟,心下不耐煩起來,手中大棒一提,大喊一聲:“這殺才說來說去還是不肯聽話,小的們,且打斷他一條腿!”

張立平見勢頭不好,心中大駭,腰一弓,便就想找個空档逃跑。

正在這時,遠處有人高喊:“前邊的是不是十二郎?夫人正找你,說是有急事!”

聽見聲音,病尉遲停住手腳,轉身看著近百步外的一個中年人,肩上挑了個擔子,像是到哪裏送菜剛回來。那人機警得很,只是遠遠看著,也不上前,隨時準備跑路。

病尉遲倒提著棒子,冷冷地對挑擔子的中年人道:“張家十二郎跟我們兄弟有要緊的話說,你先回去,讓他家裏的夫人安心等著。若是等不及,可以派兩個人來擡他回家。”

中年人輕輕挪了挪腳步,悄悄擺出一個逃跑的架勢,口中道:“好漢們還是免了,今天有一個大官人帶了好多金銀布帛拜訪張家,說是張相公生前對他有大恩。現在這大官人已經發跡,說是要報答張相公,提攜這一家人。張家到底是官宦人家,若是有人提攜,不定就老樹發新芽,重新成為巨戶。好漢們這一腳,小心踢到了鐵板上!”

病尉遲冷哼一聲:“什麽大官人,也敢胡吹大氣!這洛陽城裏,稱得上大官人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幾個入得我病尉遲的眼裏!”

“哎,你們這些好漢平時喝酒吃肉,來去無忌,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只是,這大官人聽說是新任的京西路轉運使,手下成千上萬的人,不知好漢們怕也不怕?”

聽了這話,病尉遲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說是沒幾個大官人放在他的眼裏,那是因為那都是跟張家一樣的破落戶,事情鬧起來各憑手段。但若是真正當權的,別說是京西路轉運使,就是洛陽和河南兩縣的巡檢都頭都能扒了他的皮。現官不如現管,這些街頭混混吹起牛來皇帝都不放在眼裏,天大地大老子大。但真正管著他們的,一個衙門裏的公吏就可能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都不用知縣,縣尉瞪一瞪眼都能讓他們魂飛魄散。

一邊的幾個小混混卻沒有病尉遲這個心思,只管嚷嚷:“聽那泥腿子胡吹大氣,轉運使相公是什麽人物?怎麽可能為一個破落戶出頭!大哥,只管把眼前這廝打個半死再說!”

病尉遲搖了搖頭,對張立平道:“你這廝在我面前螻蟻一般的人物,一根手指頭就摁死了!今天且放過你,是看轉運使相公的面上。不管挑糞的那廝說的是真是假,既然提起了相公名頭,總要難幾分薄面!你回去了問清楚了,若是家裏真有轉運使相公照看,你這廝也就不用到三司鋪子來做雜活了。若是沒有——哼,那就更不用來了!”

張立平見就這麽放過了自己,心裏出了一口大氣。被這麽幾個壯漢圍住,說是不怕那是假的。只是他一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這份活計,再一個也舍不得懷裏的幾十個銅錢,那可是家裏幾天的飯錢,就這麽硬僵持在這裏。

至於轉運使來到張家報答當年張知白相公的恩情,剛才他太緊張了,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只是知道家裏來了貴人,自己不用吃苦頭了。

張宅裏,一大家人聚在大廳裏嘰嘰喳喳。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道:“那個官人帶來的財帛是著好幾個人挑進來的,看起來著實不少。只看堆那裏一大堆,也沒數數不知道到底多少。”

這話一出,幾個婦人就一起應和,紛紛攛掇著張夫人去點清徐平帶來的禮物。

張夫人心裏明白,這些人是打著把禮物分了的主意。什麽找幾個精幹族人由徐平提攜著重振家業,那都是沒影的事,分到手的財貨才是真的。可這禮物是徐平送給張知白的後人的,確切的說是自己家的,怎麽能夠一分了之?再說以後真的要置辦產業也要本錢,總不能還讓徐平出,這些財帛留著還有大用。

見張夫人在那裏裝傻不搭話,幾個話人便就忍不住了,你一句我一句,含沙射影地諷刺張夫人貪財,有了錢也不分給大家。

一個三十多歲的青衫讀書人看不下去,高聲道:“這些禮物是都漕報答相公當年的知遇之恩,用來維持家業的,如何能夠動得?依在下看來,夫人盡管把這財帛封起來,遇到大事時再用,其他人不要亂動心思!我們這樣一大家子,怎麽可以沒有一點壓箱底的錢財!”

“你怎麽知道沒有?夫人的事,有幾樣是你知道的?”

人群裏不知誰陰陽怪氣地說了這樣一句,把那青衫書生氣得滿臉通紅。

張夫人一個女流,又是出身書香門第,平時一句粗話都聽不進去,遇到這種場面不免手足無措。只是她打定了主意,不管別人怎麽說,就是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