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新軍

自景祐元年開科取士,到今年已經四年,不能再拖下去。五月趙禎下詔來年開科,六月又下詔同時開武舉,文武科舉正式同時進行。

武舉唐朝就有,並出了一位郭子儀,出將入相,名留青史。入宋之後特別是真宗朝之後,也一直有人提要重開武舉。不過這次真正讓趙禎下決心,還是因為徐平的建議,通過武舉,為新近入京的宣威軍挑選僚佐,開始不同的編制。

這個年代的武舉雖然也試弓馬武藝,但卻不是主要內容,最重要的跟進士科一樣是策論,還有兵法。從考試內容就看得出來,最適合這些武進士的職位是軍隊僚佐,直接當統兵官實際上是不合適的。但尷尬的是三衙禁軍中並沒有僚佐的職位,這些武進士便無所適從。所以歷史上北宋武舉開開停停,武進士很多也改了文官。

到了南宋,三衙體制實際上是繼承的邊軍經略司禁軍,原來的三衙禁軍事實上被廢掉了。經略司禁軍一直是有僚佐官員的,雖然也不完備,好歹有編制在那裏。所以南宋的武狀元一律入三衙做僚佐官員,制度上有了他們的位置,武舉便堅持下來,也出了一些人才。

大規模的軍隊作戰,個人的勇武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最重要的還是組織能力和指揮能力,統兵官的選擇標準顯然不應該是比打架。很多名將之所以能打,是因為他們是從最底層升起來的,在底層的時候特別重要。能打就能多立軍功,就能在士兵中建立威望,從而可以比別人快得多地升上去,比如狄青,比如嶽飛。但組織和指揮能力,一直缺乏有效的選拔機制,只能在戰爭中挑選合適的人才。這便形成一個循環,和平時間一久,軍隊的戰力便就飛速下降,非要打上個十年八年,優秀的人才才能成長起來。但打十年八年,整個國家也支撐不住了,這些成長起來的人才又沒有了用武之地。

武舉實際上是一個合適的補充,本來是挑選組織能力和指揮能力的,含金量有多少且不去說,總之有這麽一機制。只是軍隊的制度不配套,武舉也就只能成為點綴了。

京城原有的三衙禁軍顯然不怎麽歡迎邕州來的宣威軍,為了避免沖突,他們被安排在了偏遠的衛州門外。軍營建好後,選張亢為副都指揮使,景泰為都虞侯。

張亢和景泰都是進士出身,因為知兵而以文改武,共同的背景是都在西北待過。張亢天聖後期曾任鎮戎軍通判,景泰則剛剛從慶州通判卸任,都是此時的主戰派。

這是徐平帶出來的軍隊,趙禎讓他參與新軍的編練,幾個月後安定下來再放手。本來趙禎是想讓李璋到軍裏當個都虞侯的,被徐平頂回去了。兩人是姻親,理應回避,等到徐平不管了趙禎怎麽折騰都可以,現在這樣做豈不是給人把柄。

衛州城外的軍營裏,桑懌帶著兩位新來的副手,引著徐平參觀。

邕州老兵見到當年的老長官,一起歡呼,讓徐平仿佛回到了邕州的崢嶸歲月。

看過軍營,桑懌領著徐平到軍械庫裏,指著剛剛送來的刀槍道:“禁軍果然不是地方廂軍可比的,器甲精良,是我們在邕州的時候想也不敢想的。”

徐平笑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朝廷每年收的錢糧,可是近半都花在了這裏。”

回京已經有四五年時間了,徐平又一直管著三司,軍械早已經換了一遍。有煉鋼的技術,當然就要用到刀槍上來。現在禁軍的兵器,都是一水的好鋼打造,不是以前可比。

工業能力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確實可以突飛猛進,但問題現在條件不具備,想一下子大煉鋼鐵遍地工廠,是不可能的事情。徐平對此心知肚明,現在是培養條件的時候,大發展怎麽也得到幾十年之後了,只要留下種子,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以現在的裝備水平,宋軍打黨項,甚至打契丹都沒有任何問題,打不過不是裝備的問題,沒必要在這上面多花精力。

徐平在軍械上做的,一是把粗制濫造的軍器全部換過,包括刀槍全用好鋼,大規模地儲備箭鏃,二是擴大廣備攻城作,制做各種小鋼炮。再一個,便是努力改革馬政,爭取有足夠多的畜力。群牧監現在一年能出兩千匹合格的戰馬,而且還年年上升,再有十年八年的功夫,便就不怎麽依賴從西北市馬了。

最重要的其實不是群牧監的戰馬,而是大量不能做戰馬,但能夠當役畜的馬、驢、騾等等。西北打仗,機動能力事關生死,重甲大炮並不是第一選擇,能夠借助役畜快速機動的兵力才是最合適的。真正結陣打硬仗,現在的宋軍也不怵黨項和契丹,每次宋軍失敗也不是這個原因。靈活性和機動性,才是宋軍現最缺乏的。

徐平一直想讓朝廷廢除禁宰耕牛的禁令,最起碼把牛肉限價的政策取消,把牛分為役牛和菜牛,菜牛就是用來吃的。這個建議直接挑戰了這個年代的重農底線,一提出來就被朝野上下集體攻擊,只好算了。有了菜牛,牛肉的價格上去,養牛便就有利可圖,群牧監和牛羊司就能夠大量養殖。有了大量供宰殺的牛,便就有了足夠制造弓弩的原料,可以大大加強軍隊的實力。這個年代,兩軍對陣威脅最大的還是弓弩。有了弓弩,小鋼炮的作用才能充分發揮出來,不然面對鋪天蓋地的大軍那東西作用實在有限得很。